雖是認定繪本的黑貓就是散兵,但令季卻沒有說出來的意思,畢竟他麵前的這位執行官隻是乍眼一看感覺很神秘,容易讓人聯想到貓這種動物。
實際上他非常地危險。
令季沒有忘記愚人眾們麵對散兵時戰戰兢兢的樣子。
因此他認為要不是散兵誤把他當做‘同類’,想必他們根本不可能有太多的交流。
對於凡人,散兵的態度可不是很好。
令季這麼想著,再看向散兵,然後他換上輕鬆的語氣,故意說道,“我還是覺得那些書有些意義,比如讓我知道大眾對執行官的看法。”
“如果你想知道執行官的情報,何不與我交換。”散兵順著令季的話回應,他不介意透露點關於同僚的信息換取更有用的情報。
然而令季似乎早就料到散兵會這麼說,他笑了笑重複,“調查執行官的情報不在我此次的工作範圍內。”故意停頓半秒,他繼續道,“因此我不想了解真正的你們,隻想看看他人的理解。”
“畢竟來自他人的審視,也是鞏固自我認知,融入世界的重要一環。”
令季的話越說越真情實意。
在剛穿越到提瓦特的時候,他靠著彆人來了解世界,但僅是知道提瓦特,明白大部分常識,清楚這個世界的物質觀念和思想潮流還不夠,真正讓他與提瓦特建立聯係的是身份。
真正獲得一個身份之後,令季開始將自己當成是提瓦特的一員。
也是自那時起,他的生活有了實感。
因此他結合自身的經曆,一直都認為了解他人眼中的自己是確認自身是否存在的,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不過發現自己在彆人眼裡的形象非常離譜,是另一回事。
令季無聲地在心中補充,這時他再看散兵,發現他正審視著自己。
注意到令季投過來的目光,散兵沉聲說,“你很特彆。”
通過他人看法來判定自身的存在,進而更好地融入世界,這個說法在散兵眼裡是本不屬於凡世的存在才具有的觀念。
倘若一個人從出生開始就在人類的世界裡,那天生就有著我屬於這裡的觀念,是不用後天去建立。
更不用嘗試去提融入世界,水與水必然能相融,假如不相融,那隻能有一方不是‘水’。
散兵定下這個結論,他忽然覺得自己來找令季討論那些書裡的內容,彆人怎麼看待他是大題小做,多此一舉。
既然從來不是普通人中的一員,那又何必在意普通人的看法?
更何況他不嘗試融入這個世界。
散兵這麼想著,忽然為自己擔憂一晚上童話感到可笑。
“算了。”散兵結束話題,“既然你不想了解執行官,那我也沒必要與你交易。”
對於散兵的態度,令季沒有多想,因為他一開始就認為散兵找過來的原因是這個。
那些書的內容指向性太明顯,散兵不產生懷疑
才奇怪。
不過散兵居然早就知道有人拿執行官當原型寫作,還是讓令季意外。
而正是這份意外,讓令季忍不住去想散兵一個問題。
“你們對被當作靈感來源,究竟是怎麼看?”令季想聽聽散兵這位前輩的想法。
“我說過那就是一些無趣的作品。”散兵難得有耐心地重複。
令季點點頭,隨後他又謹慎地問,“你們沒有意見嗎?”
“比起意見,更多的是不在意。”說到這裡散兵笑了笑,接著他問向令季,“你會在意螻蟻如何看待你嗎?你在意螻蟻的想法,隻會將你拉到和螻蟻一個檔次。”
比有意見更殘酷的是無視。
不管是詆毀也好,抱有憧憬和幻想也罷,都不會得到反饋。
散兵認為令季或許也有類似的心理,可現實與他想的沒有任何關係,就好比有兩個選項,結果令季硬是選出來一個其他。
隻聽令季喃喃,“我明白了,也就是說把你們看做貓也好,看做鯨魚也好,都無所謂。”
說話的時候,令季徹底想清楚。
之前他會尷尬會介意,是因為他太在意。
如今他不尷尬了,不是說經過幾次衝擊之後,他麻木了,他在沉默中變態,僅是他的心態發生轉變。
雖不像是散兵那般無視,但他確實感覺無所謂。
令季頓覺雲開霧散,原本心中殘留的困擾消弭殆儘。
而這也讓他望向散兵的眼神變為感激。
可不知是不是令季的錯覺,他發覺散兵好像有點不高興。
如果令季能讀心,他就會知道那確實不是他的錯覺,散兵是感到不開心。
對散兵來說有一好一壞兩個消息,首先好消息是通過令季那句無心之言,他可以確定他的預感沒有錯,壞消息是繪本裡的黑貓居然真的是他。
也正是這一好一壞兩個消息,令散兵改變了主意,決定先不回去,繼續和令季聊一會,通過他弄清楚為什麼那些人類究竟在想什麼。
這也是散兵唯一能獲得真相的途徑,他不能去問任何愚人眾,不然很快所有人都會知道,愚人眾的第六席執行官很在意自己被畫成貓咪。
散兵眼前就浮現出他那些同僚可惡的嘴臉。
在心底嘖了一聲,散兵對滿臉感激的令季問道,“說來,你不好奇他們為何會產生那樣的興趣?畢竟你和我一樣,也是其中的一員。”
後半句是散兵故意暗示令季,他們都不是普通的人類。
但是令季理解的卻不同。
對著散兵歎了口氣,令季感慨,“你竟然連這些細節都知道。”
“嗯?”散兵不明所以。
令季沒有發現散兵那微妙的疑惑,他接著說道,“我以我為原型寫了一本書,不對,應該說是二次創作。”
得知令季居然親自參與,還是以自身為原型,散兵沉默了。
一時間他覺得自己看不懂令季。
“真是前所未聞。”散兵說完,看向令季,略帶遲疑地問道,“你自戀嗎?”
令季眨眨眼,他不解地反問,“這和自戀有什麼關係?”
“不是自戀,為什麼要以自己為主角寫作。”散兵理所當然地回答,“還是說你覺得這樣戲耍眾人很有樂趣?”他沒想到令季看起來很正常,內心卻有著難以想象的惡趣味。
看出散兵在想什麼,令季嘴唇動了動,最終隻說出一句不是這樣。
“我是想賺點稿費。”令季講出原因,“既然是以我為原型創作的,為什麼這個錢不能由我來拿。”說到最後他竟然產生了鬥誌。
“你大可找寫第一本書的作者索取形象使用費,我想他會很樂意支付。”散兵即便是對令季的目的不屑一顧,卻還是給他指了一條明路。
“我無法證明書裡的角色就是我。”令季搬出借口。
實際上就算是作者要把什麼形象使用費給他,他也不會收。
真收了摩拉,以後就說不清書裡發生的事是真是假。
令季無聲腹誹著,他認為散兵也知道這點。
果然正如他猜的那樣,散兵點點頭回複,“你比我想得聰明,隻不過想賺稿費的借口,實在是蹩腳。”
對於散兵的不相信,令季沒有質疑,他把跑遠的話題拉回來,“我們不聊稿費了,其實你說得對,我是有點好奇讀者怎麼看到書裡的‘我’。”
說到這裡,他看向散兵,試探性地問到,“不如去找人問一問?”
散兵對於令季主動提出的詢問很滿意,他順勢問道,“你想去問就去問,不過你有合適的人選嗎?”
“我倒是有幾個人選。”皺起眉頭,令季還在糾結,先前通過與愚人眾士兵的交流,他知道了至冬人對維克的印象……要不然再找他們問問?
大致猜到令季要去找誰,散兵不由提醒,“那些知曉你身份的人,不會輕易告知你真實的想法。”
“你說得有道理。”令季附和,同時把出現在心裡的那個念頭打散。
經過昨天的交流,他已經明確得知那名愚人眾領隊對他的看法有失偏頗。
而在有偏見的前提下,問出來的信息肯定都是扭曲的。
至於那兩名愚人眾士兵,如果他們猜到了他的身份,麵對他的詢問,肯定不會說實話。
不隻是不說實話,還會很尷尬。令季這麼想著,不禁尷尬起來了。
深吸一口氣,強行穩住心神,令季轉頭對散兵說,“我還有個人選。”
“誰?”散兵很配合地問。
“一名後勤人員。”令季低聲說,“我可以確定他也看那些。”既然喜歡看以執行官為原型創作的作品,那就有可能看《月與海之亭》。
而且得益於領隊幫助保密,營地裡的絕大部分愚人眾都不知曉令季那個神明眷屬的身份。
這樣綜合下來,隻有那名後勤人員最合適的。
“既然是你定的人選
,就由你去問。”散兵沒有反對。
也正是散兵的這個態度,讓令季感覺出不同尋常之處。
看著散兵,令季想了想問道,“你也要跟著去?”
“是啊,我對那些看法也很好奇。”說著他發出嘲笑聲,散兵故作神秘地說,“那些書沒有任何趣味,但聽人評價我那群同僚,可是很有趣味。”
這話讓令季不知從何處反駁,隻能暗暗感歎愚人眾內部還真是水深火熱。
前有女士全程隱瞞達達利亞真相,後有散兵聽下屬對同僚的評價。
令季搖了搖頭,他沒有攔著不讓散兵過去,隻是請求對方不要對那名後勤人員進行處罰。
“你竟然擔心一名愚人眾。”散兵諷刺一般的感歎,說實話他此時感到不滿意。
幾分鐘前,他分明強調過和螻蟻計較,就是和螻蟻拉低到一個層次,令季卻沒有記住。
因一名愚人眾談論裡的內容,評價裡的角色,他就進行處罰,那傳出去會讓人笑掉大牙。
堂堂愚人眾執行官連虛擬和現實都分不清。
散兵能設想出他的同僚們知道這事會多陰陽怪氣。
發出一聲冷哼,散兵克製住不滿,對著還有點不放心的令季說道,“我不會計較這種事。”
“好,那我們過去。”有了散兵的保證,令季立刻提出過去。
散兵的不悅被令季乾脆利落的回答衝淡不少,他沒有多言,揚起下巴讓令季帶路。
這個舉動讓令季再度想到了貓。
有時候真不怪那些作者。令季暗想著,邁開腳步與散兵一同前往後勤部門。
“散兵閣下,你先在外麵等一會,我去裡麵詢問。”令季在快到後勤部門所在的營帳時對散兵說。
散兵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速去速回。”
“我儘力。”吐出一口氣,令季無奈的補充,“聊天這事說不準。”
這話散兵覺得有點道理,隻不過他沒有答應讓令季自由地聊下去,反而嘲弄他,“你還真是喜歡和人聊天。”
然而正是這話,讓令季感知出散兵態度上的鬆懈,於是他保證儘量長話短說。
散兵這下滿意了。
看出散兵的情緒不錯,令季放心的獨自走進後勤部門的營帳。
進到營帳內,最先看到的正是那天遇見的後勤人員。
此時這名後勤人員正坐桌前打哈欠,見到令季進來當即坐好,公式化的詢問可是來取訂購的物資。
“不是,我想問問你,還有沒有彆的書推薦。”令季講出他在路上想好的開場白。
後勤聞言意味深長地笑了,她壓低聲音,“您也覺得那些很好看吧。”
“嗯,是啊。”令季也揚起笑容回複,“星空印在鯨魚的眼中,既像命運祝福的倒影,又像是人生詛咒的開端,從今以後,他除了孤獨,其他的一無所知。”
“然而他此時一無所知。”後勤對上最後一句,她發
出長歎,“您看的真通透,不愧是散兵大人點名的貴客,公子大人的朋友。”
後勤的話讓令季皺了皺眉,“你知道我認識公子?”
“是啊,散兵大人是這樣對外公布的。”後勤直接告訴令季。
得知是散兵給出的說法,令季愣了一下。
確實,說是公子的朋友比有特殊的身份低調多了。
再加上他本就有達達利亞的信物,假如有人懷疑,他可以很輕鬆地證明。
令季一番思考下來,自覺散兵對他的那些有心還有無心的照顧,已經不是幾句謝謝能還清。
在心底歎了口氣,令季決定這次一定好好幫散兵打探清楚。
於是他換上吃驚的表情說,“散兵閣下公開了我的身份啊。”
“原來你不知道。”後勤的反應與令季設想的一樣,把他剛才的愣神當成吃驚。
“感覺他不像會關心我這種無名小卒,就像貓一樣。”令季故意這樣說道。
後勤聞言露出一副是啊的樣子。
隨即她小聲的對令季講出自己的看法。
“你居然也是這麼看嗎?實際上他很不近人情,在他身邊做事是公認的難,稍微做不好就會被罵。”後勤歎了口氣,“這就是接觸過與不接觸過的差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