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她也會消失兩三天,他感覺到清淨自在,然而那床他是不會睡的,他會想要是她回來了看到床被他占了,一定又要和他打起來。她很不講理!
一年兩年,他最終變得習慣。
他知道她會經常潛在佛子身邊聽他誦經,有時也會混入民間,打扮成當地婦女的模樣,混在人群中。他見過好多次,也許他該揭發她,讓佛子將她驅逐,可他沒有,還給她打過兩次掩護。
二人開始說話是在第三年,有意思吧,同在一間房生活了兩年,竟然互相沒有說過一句話。
元禪本就是個悶葫蘆,第一次同她說話,說的是當地的語言,她沒聽懂,他就不再開口。
後來,他找了漢人師父教他語言,他已經能自如說出中原話,隻因她從未對他說過,他便也不開口。
倆人間的相處,已經默契到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想法,語言甚至是無用的累贅。當然了,明白了也不會給對方行方便,能不添亂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了。
佛國貧窮,而佛子又太過仁慈,他願意普渡世人,侵犯了貴族利益,那必然會招致災禍,惹來麻煩。這場□□幾乎可以預見。
佛國的貴族勾結外部勢力,裡應外合發動叛亂。佛子被追殺,元禪也受了很嚴重的傷。敵人的砍刀已經揮下,元禪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很奇怪,他當時竟隻有一個念頭,他感到慶幸,幸好她最近不在王宮,躲過了這一劫。
她卻在這時從天而降,輕描淡寫的將圍剿他們的人一一了結。而後帶著他和佛子一起逃脫。
她不是很會照顧人,元禪在她的照顧下傷勢反複,沒死是他命大。
可是,命到底是她救的,他醒來後,猶豫了很久,還是佛子先開了口向她道謝,他也勉為其難的說了聲:“謝謝。”
他的中原話說的很標準,她並未表現的很驚異,也沒回話。元禪心想,一定是這兩個字太簡單了,她看輕了我。下次一定要說更多的話,讓她知道我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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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國被滅。
之後三年,他們三人顛沛流離,過上了有些相依為命的日子。
佛子為他的國家奔走,他的上萬信徒仍舊信奉他,希望他重新掌權。因為新的王是那樣的殘暴無情,用□□統治著整個國家,魚肉百姓。
元禪和葉善都是他的好幫手。這二人的關係也在日漸相處中願意將後背交給彼此。或許,隻有元禪是這樣吧,他是個嘴上沉默,而內心活動很豐富的人。他總覺得葉善對自己是不同的,她從不怕他,待他隨意,而且還數次救過他的命。她和他總能心意相通,明白彼此的想法,在被圍剿需要戰鬥時,總能配合的天衣無縫。
在外頭,所有人都很敬重他,就連佛子都會稱呼他護法或元禪大師,同他行禮。隻有葉善,她一直管他叫“小和尚”,心血來潮的時候就會摸他的光頭兩把。他滿麵通紅的說過她很多次,她總不聽。
他也曾認真的問過她,你是誰?
他同她講自己模糊的兒時記憶,說養育他長大的人或許她也認識,問她身邊有沒有什麼特彆的人?
她伸出手,敲了敲他留著一道疤的後腦勺,說:“你個小崽子!”
他暴起,將她按倒。他愣住,完全沒料到這般容易。
她抬手,描摹他的眉眼。她還記得他剛出生的模樣,如今已長成英俊挺拔的男人。她可真羨慕歲月的饋贈啊。
他完全沒料到她竟是這般舉動,心臟鼓噪,血液急速衝進腦子,耳朵嘈雜的幾乎聽不到聲音。
後來還是佛子和幾位長老過來,高聲念了句佛,打斷了他。
經過這一遭,有些什麼情緒在他的心裡悄然發生了變化。
他開始不由自主的看她,她在的時候,追著她的身影。不在的時候,又會忍不住想她在乾什麼,會不會遇到什麼危險?
她還是喜歡摸他的頭,他不再厭惡排斥,隨她摸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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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努力沒有白費,最終佛子還是複了國。
元禪居功至偉。佛子同一乾長老要封他做攝政王,如此他便能更好的行使權力,保衛國家。
元禪拒絕了,說:“王,若您覺得我真的值得嘉獎,那麼請賜我一願。”
長老們大概是猜出他想說什麼,紛紛出言阻止。
元禪還是堅定道:“求佛子放我還俗離寺!”
“求佛子放我還俗離寺!”
“求佛子放我還俗離寺!”
他是那樣的堅決,眾人都說他被妖孽迷了心,墮了欲海深淵。他遲早要後悔!他一定會後悔!
他是佛國護法,不是普通僧人,當初走向這個位置廢了多少心血,忍受了多少磨難。如今離開也同樣要脫一層皮。
他一瘸一拐的找到她,袈裟被扒去,光了上半身,鞭痕縱橫,遍布全身,血凝成了痂,狼狽,可憐,眼裡卻洋溢著熱烈幸福的火光。
她瞧見這樣的他,微微詫異,又在瞬間變了臉色,“誰乾的?”
看她的神氣,似乎隻要他報出一個名字,她就會立刻替他報仇雪恨。
他的心都跟著融化了,他抓住她的手,久久不能平靜,熱烈的感情再也控製不住,第一次主動的將她按到懷裡,“我自由了,善善,我自由了!”
葉善不理解。她要將他帶回他的住處,給他上藥治傷。
他拉住她說:“那裡已經不屬於我了,我們不能再回去了。”
葉善:“他們過河拆橋,拋棄了你?”
他是那樣的熱烈而激動:“不!是我拋棄了他們。從今後我隻屬於你,我隻忠誠於你,我的後半生將追隨你!”
葉善不解:“你在說什麼?”
像是一小塊冰淩滾入沸水,他滾燙的激烈的心終於冷靜了少許,他的眼神透著小小的不安,“你不是跟我說你很孤獨,所以我來陪你了啊!”若他不來陪他,她必會被佛國長老驅逐,他知道的,因為那些人看她的眼神越來越不友善,仿佛她真是引誘了他的妖孽。
葉善被觸動,卻不是因為他來陪她,而是“孤獨”這倆個字,她陷入了自己的情緒,歎口氣,說:“是啊,相聚總是短暫的,孤獨才是永恒。”
他又燃起了希望,“所以我來陪你了!”
葉善挑了半邊眉,忽然就跟聽到什麼滑稽的事似的,笑了起來,“你?不,不會是你,也不可能是你!”
從極樂世界到阿鼻地獄,大概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他難以相信自己誤解了什麼,若說方才他有多興奮,那麼現在就有多傷心憤怒。
“你的傷需要處理了,”她拉住他,要帶他去醫館。
他掙開她,孩子氣的,“我不要你管!”
他跑走,隻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他羞恥的無地自容。被傷到的破碎的心也無處安放。
她還是很快找到了他,帶了紗布和傷藥,用不容拒絕的態度和力氣將他薅出來,給他治傷。像曾經的很多次,明明他讓她離自己遠點,她總是靠近,戲弄他,招惹他。
臨了,她又摸了摸他光光的腦袋,叫了聲:“小和尚!”
元禪打開她的手:“我已經不是和尚了!還有,我也不小了!”
“為什麼不要做和尚?”她收拾著瓶瓶罐罐,“你不做和尚多可惜呀,你挺適合當和尚的!”
他氣得背過身去,不理她。
如果,如果當時他知道這會是他長達三十年裡最後一次和她說話,他一定不會這樣小孩子脾氣。他以前也總是這樣,生悶氣了就不理人。所有人都怕他,卻隻有她沒當回事,靠近他,戲耍他,逼迫他。他的心因她而變得不再平靜。
他也主動的跨出了一步。
她卻拋棄了他。
走得不聲不響,連一句招呼也沒打。
就像,就像當年他被誰拋下時一樣。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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