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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清晨,俞鹿醒來時,第一個感覺是口渴,隨後就是熱。
估計是有人給她捂過汗,讓她退燒了。睡衣裡都是潮濕黏膩的感覺。不過相對地,頭終於不疼了,依照經驗,這是退燒了。
俞鹿動了動酸軟的身體,坐了起來,腦海中隱約浮現出了昨天晚上發生過的一幕一幕。再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質地很好,寬大,但碼數和款式都明顯是男人的,長度都可以當裙子用了,不會走光。
果然,衣服底下是沒有褲子的。和這衣服一套的睡褲疊了起來,放在了床頭。
是亞瑟的衣服吧。
俞鹿發了一會兒呆,捏起衣領聞了聞,沒發現什麼名堂。
還記得自己昨晚是怎麼跟著亞瑟回來的,靠的就是裝可憐。她就樂觀地判斷他對自己還有興趣——至少興趣是大於仇恨的。
但被他帶回來後,發生的事又讓她不確定了。
以為自己持著默許一切發生的態度,就能順理成章地修複裂痕,結果亞瑟根本沒有碰過她……印象裡是親吻過她,不過也就是親吻而已,後麵的事被他中斷了。
就在這個時候,她忽然聽見了開門的聲音,心裡驀地一緊。抬頭,她看到了一個無比熟悉的人影。
亞瑟站在門邊,手扶著門把,冷淡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不再是少年的模樣了。亞瑟長大後,無論是身材和輪廓,都與帕特裡克很是相似,矜貴且氣勢十足。但他的輪廓比帕特裡克更加秀美,更加冷淡,透著一股不近人情的疏離感——或者說,隻是對她不近人情。
這一次可不能指望他主動了。
俞鹿主動開了口,輕聲說:“早上好,亞瑟。”
亞瑟的眼微微眯了眯,似乎意外她會那麼自在地和他打招呼,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這是你的房間吧。我可以借你的浴室用一用嗎?”
亞瑟冷哼了一聲:“隨你。”
“謝謝。不然身上黏糊糊的,好不舒服。”俞鹿笑了笑,就掀開了被子,有些遲緩地踩下了地。
她找不到鞋子,暫時不敢開口提要求,幸好這裡鋪了地毯,也不臟。畢竟衣服已經能當裙子用了,她就這麼下了地,又白又長的腿直晃人眼。
有目光襲來,俞鹿仿若沒有察覺到,等了一會兒才抬眸,卻隻看到了亞瑟側了過去的臉。
隨後,房門就“砰”地關上了,似乎主人被撩起了莫大的火氣。
幸好剛才沒提身上這件衣服的事,不然感覺亞瑟會惱羞成怒吧……俞鹿心想。
浴室裡就有乾淨的洗漱用品和浴袍。她看到自己的衣服掛在了烘乾機裡,已經能穿了。俞鹿擰開熱水,等水蒸氣充斥了浴室時,才脫了衣服。卻忽然意識到胸口空蕩蕩的,原來是那枚貼身戴了四年的戒指不見了,讓她有點不習慣。
俞鹿微微一愣,隨即苦笑了一下。
既然項鏈還在,十有八九,戒指是被亞瑟拿走了。
雖然摸不準亞瑟目前到底有多少怨氣,不過他既然對這個還有反應,至少比一潭死水要好多了。
同時,這也提醒了她,有些事必須要加急處理了——比如她和哈裡斯的協議婚姻。
俞鹿洗好後,換了浴袍走出浴室,見到房間的桌子上已經擺了早餐了。亞瑟坐在窗邊,沒有等她開動,眼睛也沒有看她,正慢條斯理地用餐。更沒說要不要她過去,不過桌子上倒是多了一副餐具。
追人就是要厚臉皮,哄人更是。俞鹿很自然地坐了下去,小聲說了句“謝謝”,就開動了。
可惜,今天的早點,讓她有點犯難。
四年前,逃亡初期,她有過一段很艱辛的日子,現在回想起來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撐過來的。因為三餐不穩定,她的胃變得不怎麼好。明明自己就是醫生,也養不好了,早上最多喝點暖的稀粥,不然會不舒服。
這一桌子的早晨,都是西多士、鮮奶等西式早點,都是她幾年沒有碰過的東西了。隻是這次早餐機會實在難得,她不想搞砸,就忍著鼻息,將西多士嚼碎了咽下去。
隻是才吃了幾口,她的胃就發出了抗議,緊縮成了一團,俞鹿的臉色有些蒼白,慢慢停下了進食。
從她坐下開始,亞瑟表麵沒有看她,實際餘光一直在留意她。看到她小口小口地、有點拘謹地吃著東西,也沒有碰過桌子中心的培根一下,食量簡直比貓還小,就不由自主地在心裡直皺眉頭,也有點煩躁。
終於在她努力咽下不知道第幾口西多士時,亞瑟不冷不熱地開口了,依然有些嘲諷:“沒胃口不用勉強跟我一起吃。”
“我沒有勉強,可以和你吃早餐我很高興的。”俞鹿用餐巾擦了擦嘴,不好意思地解釋:“我就是以前生過病,早上都是吃粥,胃才會舒服點,很久沒碰過西餐了,所以有點不習慣。”
亞瑟端著杯子的動作停了停,望向了她帶著一絲討好微笑的蒼白的臉。
俞鹿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誠懇地說:“不用擔心,就是胃有些小毛病而已。”
亞瑟的內心再度湧出了煩悶的感覺。仿佛有什麼東西堵得慌,又有個聲音在嘲笑自己太賤。
四年前的他,什麼都願意為她付出,卻被她無情拋棄,還差點活不下去。
現在隻是因為發現她這幾年都藏著他送的戒指,還過得不太好,冷硬的心就鬆動了,差點脫口去問她這幾年過得如何。
未免太過可笑。
最終,亞瑟還是沒說什麼,冷淡地垂眼,無動於衷地繼續吃早餐。
一頓早餐,就在這樣沉悶的氣氛中過去了。
俞鹿小口地喝著鮮奶,亞瑟已經吃完了,將餐具放下,就轉身離開。
“亞瑟,等一等。”俞鹿忍不住站了起來,將自己脖子上的項鏈從浴袍裡拎了出來,說:“我不見了一個掛墜,你有見過它嗎?”
亞瑟的心臟隱隱痛了一下,可他沒有回頭,隻是平靜地說:“沒見過。”
“那個掛墜是一個戒指,是彆人送給我的禮物,隻有一份——因為我以後估計都不會收到這個人送我的東西了。所以,對我很重要。”俞鹿認真地說:“如果你撿到了,可以還給我嗎?”
“……”亞瑟默然站了片刻,冷冷道:“關我什麼事。”
他沒有再停留,直接離開了。
房間裡安靜了下來,俞鹿坐回了椅子上,默默地思索著什麼。
係統:“宿主,你還好嗎?”
俞鹿擺了擺手:“沒關係,我早就料到了。”
換做是誰,都不能輕易原諒一個這樣對待過自己的人。尤其是對方還是自己愛過的。憎恨裡應該還夾雜了很多複雜的感情,包括憎恨自己的有眼無珠。
進度條變成了92%。
亞瑟看似油鹽不進,但進度條偏偏說明了,他的內心並不是像表麵一樣平靜無波。那麼還是有一點希望的。
隻不過,如果不儘快解決掉她身上的隱雷,那結局就很難說了。
俞鹿想了想,進了浴室。
半小時後,等亞瑟回來時,看到的就是桌子上的餐盤都收拾好。而俞鹿已經換了剛來時的衣服,端端正正地坐在了房間中心的椅子上了,看著是在等他。
亞瑟愣了愣,敏感地意識到了什麼,神色變得有些僵硬。
“亞瑟,我想跟你談一談。”俞鹿搶在他說話前,主動低下了頭,誠懇地說:“四年前的事,我很抱歉。我也知道,無論我現在說什麼,都彌補不了當時對你的傷害,但我還是要鄭重地跟你道歉。如果當年我有其它選擇,我一定不會那麼做。”
“……”
“也很謝謝你不計前嫌,昨天還照顧了發燒的我。如果你以後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一定會不遺餘力地幫你。”俞鹿抱歉地笑了笑,看了看手表,站了起來:“不過現在,我得走了。”
她拎起了外套,衝亞瑟點了點頭,就低頭從他身邊走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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