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鹿心裡一緊,也推開了椅子,站起身來,有些小心地觀察眾人的反應。
她今天其實也有事要和老喬治說——她想請老喬治保密她結婚了的事。隻不過被亞瑟他們截胡了而已。但願老喬剛才沒有亂說話。
好在,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老喬治麵泛紅光,神色隱隱帶了一絲興奮。俞鹿很了解他,這家夥本身就對各種機械醫療相關的疑難雜症感興趣。帕特裡克身體的複雜情況,以及需要動的手術,顯然都勾起了老頭子的挑戰心。
不過,因為帕特裡克目前正在接受最好的無菌監控治療,以確保情況不惡化。獵隼不可能千裡迢迢地將他送來賽金城,否則,路上可能會出現的意外和變數太多了。所以,他們要求老喬治跟他們“出差”,暫時離開賽金城,前往獵隼的大本營。
可以看得出來,老喬治有些顧慮,但俞鹿猜測他最終還是會答應的。
如果是這樣就最好不過了,俞鹿也希望帕特裡克能得到最好的治療。
診所已經到了開門時間,馬上就要接待病人了。本來就不寬敞的診所,站了這麼幾個高大的雇傭兵,立刻就顯得擁擠了很多。老喬治不客氣地給眾人下了逐客令,唯獨留下了拉斐爾。當然,這也是衝著給他那條手臂做維修才下此決定的。
納森無奈地說:“行吧,那我們先走了。”
拉斐爾對他們招了招手。
通向正門的長廊很昏暗,亞瑟站在洗手池旁,插著口袋,冷淡地瞥了俞鹿一眼,沒有動。
俞鹿將身上的白大褂扯了扯,主動走了上來,對他微笑著說:“亞瑟,我送你們出去吧。”
亞瑟不置可否,轉身離開。俞鹿與他並肩而行,柔聲道:“亞瑟,我平時一個星期有一天休息時間,工作時間一般是從早上九點開始,傍晚結束。如果有手術的話,可能會延遲到深夜……”
“……”
察覺到了亞瑟正皺眉看著自己,俞鹿也轉頭,笑著問:“怎麼了,你不想聽我向你彙報行蹤麼?”
亞瑟一瞬間就恢複了麵無表情:“我沒興趣。”
做好了會被潑冷水的準備,俞鹿很好脾氣地說:“是我自己主動想說的,你隨便聽聽就好,不聽也沒關係。”
亞瑟眉毛一動,有種一拳打到了棉花裡、陷進去再也出不來的感覺。仿佛有些不痛快似的,他慢慢地轉開了頭,看向了前方。
一會兒功夫,他們已經走到門口了。
冷風吹來,俞鹿裹緊了白大褂,在台階上停住腳步,悶咳了幾聲。
聽見她壓抑的咳聲,亞瑟回頭,看到的就是她瘦弱的肩,以及被風吹得發白的嘴唇,和咳得發紅的眼。
一對上他的目光,俞鹿就放下了摸著喉嚨的手,溫柔地揚了揚嘴角,說:“亞瑟,晚點再見。如果你還願意和我一起吃晚飯的話。”
亞瑟頓了頓,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等獵隼一行人離開後,俞鹿和老喬治一起給拉斐爾的那隻機械手臂做了檢修。老喬治如同看到了稀世珍寶,揪著拉斐爾的手,問東問西。
看在這老頭也許會成為帕特裡克的醫生的份上,拉斐爾拿出了平生最好的涵養,沒有直接將老喬治掀飛出去。
如果他真的那麼做了,這老頭估計當場得散架。
滿足了老喬治的求知欲後,拉斐爾就打發掉了他。
僅僅是檢修工作的話,其實俞鹿一個人也能勝任了。
在沒有了外人的環境中,拉斐爾才告訴俞鹿,帕特裡克的情況頗為嚴重,置換手術還包括了臟器。
假如手術成功了,也需要一段漫長的複健休養期。至少未來三五幾年,都沒辦法勝任高強度的雇傭兵任務了,自然也不適合再當獵隼的首領。
更何況,新生的獵隼,目前有二十多個成員。其中三分之二的人,都是亞瑟在過去的幾年間挖掘到的新同伴,自然也隻追隨亞瑟。
舊的獵隼成員,在目睹了亞瑟的能力後,也接受了朝代更迭的事實。反正,原本他們也是以薩爾維家族的人為核心建立起來的,從帕特裡克到亞瑟,也可以說是一種傳承了。
檢修完畢後,拉斐爾活動了一下手臂,果然覺得流暢了不少,十分高興。
臨走,他笑眯眯地要走了俞鹿現在的聯係方式,狡黠地用小紙片碰了碰嘴唇,衝她做了一個飛吻,就輕快地離開了診所。
此時診所裡暫時沒人來,俞鹿目送拉斐爾離開後,笑容漸漸淡了。她走到忙碌的老喬治的身邊,說:“喬治,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幫我聯絡哈裡斯,我有急事找他,最好是今天之內。”
哈裡斯畢竟隻是她的掛名丈夫加一個朋友,不可能對她交代自己的行蹤,因為當掮客的原因,哈裡斯和外界的聯絡也很不穩定。老喬治反而會比她清楚哈裡斯目前在哪裡,找他做中間人是最快的。
在老喬治的搭線下,當天下午,哈裡斯就主動聯絡了俞鹿,告訴俞鹿,自己最近在另外一個小星球裡做買賣。二人聊了幾句近況。
“哈裡斯,我有件急事想問你。我們的協議婚姻已經持續大半年了,按照計劃,會在二十七天後結束,然後取得公民身份。你有沒有辦法將這個日期儘量提前?”
俞鹿倚在洗手台邊,壓低聲音說。閒著的那隻手,從上衣口袋裡取出了那枚方形的鑽戒,用指腹輕輕按了按它銳利的邊角。
可能是因為心虛吧,她今天醒來後,就將這枚戒指藏進了口袋裡。
之前一直戴著,也隻是因為明確的“已婚”身份,可以給她擋掉不少麻煩而已。
本來是打算將一切都料理好後,無事一身輕地去找亞瑟和好的……即便以後瞞不住了,那也是關係好轉之後的事情了,還是有很大的斡旋餘地的。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以她和亞瑟目前如履薄冰的糟糕關係,如果讓亞瑟知道了這些事,目前的進度恐怕都會毀掉。
以前的亞瑟,願意為她做任何事,也對她深信不疑。
直到四年前,他被她狠狠地傷害,將那些珍貴的特權都收了回去。
裂痕都沒修複,亞瑟又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若是多添一道……他一定不會再讓她靠近自己一步了。
沒錯,她固然可以解釋她結婚三次是有苦衷的。但如今她的信用已經徹底破產了,亞瑟還會相信嗎?
答案肯定是不。
畢竟,在亞瑟的眼裡,她可是一個為了活下去,連相伴六年多的人也可以推下轉移艦的無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