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1 / 2)

送君入羅帷 龔心文 10385 字 8個月前

逍遙峰上的弟子真得十分稀少, 生活也是真得十分逍遙。

險峻的青山空落落的,隻有幾座小小的庭院。

屋裡有圍著被子的暖桌,櫃子裡填滿著各式各樣好吃的點心。

庭院裡的植被很恣意地四處生長, 落了滿地的葉子。穆雪從那裡飛奔而過, 一路留下踩碎了枯葉的哢滋聲。山上的春天來得比較晚,零星開著點點粉色的桃花和潔白的玉蘭, 帶著幾分野徑無人花自開的意趣。

除了幾位外出遠遊的師兄之外, 整座山圇囤就這麼點人。不要說周圍的副峰,連主峰都住不滿。

穆雪很快地熟悉了這裡的一切。

苗師姐是一位典型的吃貨, 她所有的精力似乎都放在了倒騰好吃食物上。每一次從外麵回來都會帶來各種奇奇怪怪的吃食。

“小雪,來。張記的臭豆腐,分你一點。”

“啊,不要, 不要。”穆雪連連擺著小手。

“小雪, 快來幫忙。今天抓到了蠱雕, 晚上吃。”

“來了, 來了。”穆雪飛快地跟上去,半路上疑惑地問,“可是師姐,這個真的能吃嗎?”

葉航舟是一位人緣很好的師兄, 十分善於交際, 基本每一個主峰上都有他鐵杆的兄弟。他的飛行法器是一片葉子, 自從穆雪來了之後,他自覺將穆雪劃歸為自己責任之內。時常用那片葉子載著穆雪在群山之間到處閒逛。

“看到沒?這是我小師妹,如今我也是有師妹的人了。”

“行了, 知道你小子不是你們峰最小的了。”

“楊師兄,兄弟我有師妹了, 你怎麼也不拿出點東西,意思意思?”

“你走開,你有了師妹,為什麼要我意思意思。”

整座逍遙峰,就隻有那位高冷的付雲師兄對穆雪比較冷淡。有時候穆雪覺得這位師兄看自己的目光總帶著點莫名的疏離和戒備。不過她對此並不介意。

彆人不喜歡自己沒什麼,不可能每一個人都喜歡自己。何況,不疼不癢的,比這更大得多的惡意她都體驗過。

師尊蘇行庭看起來儒雅俊逸,持重端方。但實際上性格十分開朗,不拘小節。弟子們都和他喜歡和他親近,也沒有過於拘束。全山隻有付雲恪守著正統的師徒禮儀,每日清晨一板一眼到書齋請安聽訓。

拜師父後的一日,蘇行庭將穆雪喚到身邊,“我聽航舟說,你築基的那幾日,突然耳邊響起鐘聲?”

穆雪這才想起自己曾經同葉航舟請教過此事。當時她也並不知道這事是小山造成的。

仙魔兩界各為一方天地,彼此並無勾連之處。小山到底是耗了多少力氣,才能將一個人的生魂,從仙靈界這樣遙遠的地方,召喚到魔靈界去的?

小山料想並不知道,現在的穆雪修為低下,元神離體出遊,又是去到那麼遙遠的地方,其實十分危險。

穆雪張了張嘴,想和師父討教一個能夠隔絕外音,穩固神魂的術法或者法寶。

如今的她既然已經轉世,就應該靜下心來,在這個安逸的仙靈界潛心修心,徹底斷了前塵往事才對。

何況小山也長大了,自己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那話已經到了喉嚨口,滾了幾滾,卻始終沒說出來。

眼前了出現那張總在自己麵前晃悠的笑臉。

出現了那扶著門檻,死死盯著她的剪影。那時,即使背對著光,都能清楚地看見他的雙眸高興地亮起來。

一旦師父一出手,可就真的再也見不著小山了。

話在嘴邊滾了數次,終究還是又被她咽了回去。

“就是,聽見了幾聲磬音,最近不曾再聽見了。”穆雪說。

蘇行庭微微皺眉:“我查過你的靈脈,修行並沒有出過差錯,也不知此聲因何而來。此事可大可小,若是不意間觸發了佛門耳通,倒是你的機緣。但若是孽緣,那可就是一道劫難。”

穆雪搖搖頭,“沒有啊,弟子沒覺得有任何地方不舒服。”

“你還不知道劫難真正的意思。它未必就是一道雷,或是一次災病。它也有可能是來至於你身邊親近之人,來至於你自己內心渴求之欲。是以除了天劫,還有人劫,情劫之說。”

穆雪心裡想,師父,這真是你多慮了。還真不是什麼人劫,情劫。就隻是我的小徒弟無意間搞出了點岔子而已。

為了不讓師父多慮,她狗腿地給師父端了杯茶,又端了茶點,哄她師父開心。

“沒事的,師尊,應該不是劫難才對。”

師徒二人坐在逍遙峰的茶室中,敞開的門扉正對著野趣盎然的庭院,掛在屋簷下的紫藤花開了,風一吹,落下一大蓬的花瓣。

蘇行庭手指轉著茶盞,抬眼望向落英繽紛的庭院:“小雪。師父字行庭,你可知這行庭二字取至於何處。”

這道題大考的時候剛剛考過,穆雪會,很快回答:“《易》曰: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無咎。”

蘇行庭微微點頭:“你我修行之人,若能意守心中靜篤,即便走過喧鬨的庭院,也可以如同在自家無人的院子中,閒逸散步一般。若是能達到這樣的境界,你也就不怕有什麼災禍了。”

“師父觀你之修行,根基紮實,天賦絕佳。唯獨神魂總似隱隱不安。今日便傳你一套行庭心法,助你穩固神識,無咎無禍。望你好好修行,不可妄離本心。”

穆雪點頭受教,

至那日起,她打坐修行,先開內視之眼,安於黃庭之內,隻見那蒙蒙之竅,如混沌初分。

她依師尊所授行庭心法,引靈氣在其中旋轉,仿效日月運行,寒暑交錯。心中默念口訣:“白虎東隱,青龍西潛。”每念一句,天地間的日月便從內而外,由小至大運轉一周,直至運轉三十六周天。

其後再倒轉口訣:“青龍西潛,白虎東隱。”再將日月周天從外而內,逐漸減小,也運轉三十六周天。

最開始的時候,她還需用心意控製。久而久之,漸漸不必刻意專注。黃庭之中,璿璣自行,如同日月天河,輪轉無窮無儘,天地周而複始,自成一方世界。

這時候,元神端坐期內,凝而有形,意而有感。

穆雪睜開雙目,看向窗外庭院內的一株桃花,心念一動,神識便同觸手一般伸出,桃樹開始搖擺,桃花簌簌如雨。

人之元神藏於靈關之內,一生昏昏熟睡不得清醒。本來直到修得金丹境,證得我中我,方可以見得元神清明。

但穆雪或因轉世的緣故,元神早已清明無礙,先前隻因體內靈氣稀薄,受靈力所限無力施展,甚至連一點外物都搬動不得,隻和陰魂無異。

如今,得了開了黃庭,又得了這套行庭功法。元神早早端坐於黃庭之中,享日月之精,日漸不再那般縹緲無依,變得凝之有實,觸物能動了。

她占了這個便宜,修為日益精進,體內靈氣於元神合一,施法之時,隻需心念一動,便可靈力外放,鎖定外物。不再需要先調心入靜,調動靈力,方才施術,實實便捷迅速了許多。

穆雪收了功法,伸出腦袋,看庭院裡如雪一般的落英,想起了自己那個總是落雪的院子。

自那一日匆匆一彆,再也沒有聽見耳邊傳來那道磬音。

不知道此刻的小山,在乾些什麼呢?

浮罔城舊址的廢墟內,一個年輕的女子赤著雙腳,慌慌張張地飛奔在無人的荒街。她的四肢纖細,腰身柔韌,奔跑起來像是被猛獸追趕的一匹小鹿。柔弱而無依,任誰都可以肆意欺淩的獵物。

幾個男人追了上來,抓住了這隻美麗的獵物。把她按在荒無一人的廢墟中。

女子柔細的尖叫聲在荒街中回蕩,白皙的肌膚落在泥濘裡掙紮扭動,這樣的畫麵讓讓男人們更加興奮。

“在這樣的地方,你喊破喉嚨也沒人會來。不如乖一點,讓自己少吃點苦。”男人喘著粗氣,卻沒有直奔主題,仿佛在等待著什麼。

一個身影從天而降,黑色鬥篷晃過。黑色的鐵拳疾如閃電,一拳一個將這些敗類的腦袋砸進了瓦礫中。幾抹鮮紅在荒地上塗開。幾乎隻花了一瞬之間,剛剛還十分靡靡香豔的場麵,被四處蔓延的血|漿所取代,成為了陳屍數具的恐怖之所。

脫離了困境的女子拽著胸前的衣服呆坐在地上,幾乎反應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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