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神道之前, 年叔為岑千山準備的藥劑十分有效,使用之後,岑千山和付雲嚴重的傷勢總算有所遏製。
穆雪翻看那些瓶瓶罐罐, 有不少自己曾經眼熟的好東西。
回春丸, 解毒散,百花定神丹, 金創再生膏, 都是平時不太容易買到的上品丹藥。
“都是好藥啊,老頭子挺夠意思。”穆雪小聲嘀咕了一句。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這句話有了明顯的疏漏之處。慌忙偷偷看了岑千山一眼。
小山坐在不遠處, 專心致誌地盯著手中那枝黑蓮花,眉頭都沒有動一下,應該是沒有聽見自己剛剛的那句話。
穆雪在心底長籲了一口氣。
“這朵黑蓮,是我收了費用, 答應為煙家奪取的。”岑千山轉頭看向池心的那塊石碑, “那朵白蓮, 你不帶回去嗎?”
這是神域內的靈株, 價值不菲。煙家為一朵九轉黑蓮可是出價十萬靈石外加神器一件。
穆雪看向那水中的墓碑,和永遠被禁錮在墓碑上的人。
在取出無常的心臟,看著他的雙眸失去亮光,垂下頭去的時候, 穆雪心中生出一股不忍之情。
她的人生有很大部分的時間, 都是和這些傀儡相處在一起。從最早粗糙簡略的鐵皮小人, 到後來越來越精致靈動的千機。這些大大小小的傀儡,傾注過她無數的心血,乃至她能以術入道。
對於一個醉心於煉器之術的人來說, 不忍看見這樣精致到已經生出神誌的傀儡就此湮滅。
同時她心中也按捺不住,想借此機緣, 驗證自己從妄境中頓悟到的神術。
或許也是這位無常自己種下的因果,在他引導穆雪進入神殿大門的那個妄境,穆雪朦朦朧朧窺視到了一絲屬於神靈的領域。她在乘龍翔天,洞察萬物生滅之時,看到了一點萬物本源的真諦。
借著心中那一點無法用言語描述的頓悟,她伸出手,專心致誌將那枝碧落九轉白玉蓮種進了無常失去心臟的胸膛。看著那生動的蓮花和機械的血脈在自己靈力的引導下融合在了一起,穆雪有了一種親手煉製了生命,觸碰到了神域邊緣的通達之感。
被禁錮在石碑的男子依舊低垂著頭顱,雙目緊閉。但穆雪清晰地感覺到生機勃勃的蓮花已經融入他的血脈,開在了他的胸膛。
傳說中曾有上古大神,可以蓮藕替人身。
穆雪希望這朵蓮花能慢慢為這位無常帶來一線生機。
“我也就是有一點不忍心,想幫幫他。”穆雪撓撓頭,帶著一點不好意思對岑千山解釋,“我平時也沒這麼心軟的。”
在魔靈界,心軟可是一個會被人嘲笑的詞彙。雖然頂著一個年幼的殼,但她也不想讓小山笑話她。
不顧穆雪的反對,岑千山忍著傷痛,勉強背起昏迷中的付雲往外走。
穆雪十分不忍心,無奈以自己目前的身高體力,實在無法在沒有小山的幫助下,把師兄帶出去。
小山自己也傷得那麼重呢,這走沒幾步,額角就滾下冷汗來。
“真的不要緊嗎?能走得動嗎?”穆雪不放心地一路追問。
岑千山側目看她,眸光深處透著一點笑。
你本來就心軟,這個世界還有比師尊你更心軟的人嗎?
走到浮島邊緣,踏上那暴雨瓢潑的石梁,黑色的蓮花微微亮起了一道光圈,光圈的範圍內,雨水不再傷人。
付雲在中途醒來了一次,第一眼便是看向穆雪。
“在這裡,在這裡。好好地抱著呢,師兄你放心吧。”穆雪立刻舉起懷裡的水罐給他看,“紫心草我也拔了好多,都好好地收著了。”
付雲很想伸手摸摸她的腦袋,“幸好帶了師妹來。”
來到神殿的大門外,大家驚喜地發現苗紅兒已經從石化的狀態中掙脫出來了一點。她舉在空中的指尖已經恢複了肌膚的顏色,麵部神色如常。無奈身軀的其它地方還是不能動彈,隻能把一雙圓溜溜的杏眼轉來轉去。
穆雪用無儘池水淋到她石化的身軀上。很快,活蹦亂跳的師姐就回來了。
苗紅兒一把抱住穆雪好一通摩挲,“哈哈,好小雪,我就知道你們一定能回來救我。”
然後她才看到了岑千山和付雲一身慘狀,
“唉,你們倆傷成了這樣。”她歎息一聲,伸手來接付雲,“辛苦道兄了,我師弟讓我來吧。”
苗紅兒背著付雲,慢慢走在回程上,“其實我還挺怕的,我怕從今以後隻能天天站在這裡,啥好吃的東西也吃不到了。真是辛苦小雪了。”
她又對著趴在自己肩頭上的人說了句,“也辛苦你啦。”
回答她的是那人輕輕的嗯了一聲。
神道內的道路是一個奇怪的環路,來的時候危險重重,歸途卻平靜得多。
甚至可以避開那些危險的區域,直接回到人間。這裡畢竟是神域,彰顯著神靈對人類的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