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她現在隻是在氣頭上,等她氣消了,她總會回家的。”
“可是她說她沒說氣話。”
周既明沉吟,“就算她沒說氣話,以後她也會回家的。”
如珠連個高中文憑都沒有,文憑低,能力差,估計賺不到什麼錢,等她以後苦日子過久了,總會回家的。畢竟誰會放著好日子不過,偏去過苦日子。
“走吧,芳菲。”周既明胸有成竹,毫不擔心。
這邊廂,袁如珠關了門之後,轉身就回了灶屋。她拿起刀,繼續切烤兔肉。
見袁如珠神色如常,似乎並未被林芳菲夫妻影響到情緒,甚至平靜得有些不正常,吳桂芳和李長貴很驚訝。
吳桂芳:“珠珠……”
“嗯?”
“你真的……不回周家了嗎?”
袁如珠抬眸,“嗯,我已經和他們沒有關係了,以後不會回周家。”
“可是你畢竟是他們的女兒,他們畢竟是你的親生父母。”
袁如珠搖頭,“我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我是袁如珠,不是周如珠,周如珠已經死了,之前自殺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幺姨,我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以後不要提他們了,好嗎?”
吳桂芳欲言又止,最後她歎息一聲,“好,以後咱不提他們了。”
袁如珠莞爾,眼角彎彎,“吃烤兔肉吧,咱們繼續吃,冷了皮就不脆了。”
灶屋裡肉香肆意,半隻兔子將將吃完,院門又被人敲響。袁如珠擰眉。
林芳菲他們又來了?她起身去開門。
“袁老板。”村民笑出一口白牙。
是昨天晚上賣兔子的村民。
袁如珠問:“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村民拎起地上的兔籠子,說:“今兒又逮到了一隻兔子,也挺肥的,袁老板你還要嗎?”
袁如珠瞥了瞥籠子裡的兔子,“你等一下,我去拿秤。”
就是要買的意思。村民笑嗬嗬:“哎,好嘞。”
小秋正在啃兔腿,見袁如珠拎著兔子進屋,她開心道:“姐姐!又要烤兔兔嗎?”
“怎麼不問是不是要養兔子?”
小秋齜牙,“兔兔好吃。”
袁如珠失笑,放下兔籠。
“又買了兔子?還打算烤了吃?”吳桂芳問。袁如珠略一思索,“才吃烤兔肉呢,又吃的話有點膩。”
她沉吟半晌,“晚上就不做大盤雞了,做大盤……兔吧?”
本來晚上準備做大盤雞吃,既然買了兔子,就吃大盤兔。袁如珠打算用大盤雞的做法做大盤兔。
吃過午飯,一家人紛紛回房午休。袁如珠練了半個小時的廚才去午休。她在床上躺了好半天,仍然不能入睡。
她輾轉反側,腦海裡儘是林芳菲和周既明的麵龐。
林芳菲和周既明不可能就此善罷甘休。他們以後肯定還會來糾纏。畢竟她現在的確是他們的親生女兒,血緣關係是實實在在存在的。
她有些心煩。不想再與他們多糾纏。他們的女兒的的確確已經死了,可她又不能明說。
思及原主的父母,又不免想起了她在古代的父母。她歎氣,思緒雜亂起來。
下午兩點半,鬨鐘將她吵醒。
她揉著眼角,看向蹲在床前的小秋,“小秋?你怎麼在這兒?”
小秋咧嘴,“姐姐,快起來做大盤兔!”
“現在才兩點多,還早著呢。”
小秋癟嘴,“那能不能快點做呀。”
袁如珠笑著摸摸她的腦袋,“還早。”
快五點鐘時,村裡家家戶戶開始升起炊煙,吳桂芳係上圍裙,開始準備晚飯。
為了讓袁如珠多休息休息,晚飯吳桂芳來做,袁如珠隻負責做大盤兔。
吳桂芳淘米蒸米,洗菜切菜,不一會兒,袁如珠牽著小秋進入了灶屋。
“幺姨。”
“珠珠,兔肉砍好了,就等你來做了。”
“嗯嗯。”袁如珠洗手係圍裙。起鍋燒水,兔肉冷水下鍋焯。去除掉血水和腥味後撈出來,衝洗乾淨。
接著她熱鍋燒油,用勺子滑油,隨後下薑片。薑片逐漸被炸香,這時候她把小蔥下進鍋裡,和薑片一起炸。
薑片和小蔥都炸香了,此時將豆瓣醬、乾辣椒和八角桂皮大料炒進鍋裡。
鍋裡炒出了紅油時,袁如珠把焯過水的兔塊倒進鍋裡。快速顛鍋顛勺,前後翻鍋。翻炒到上色,她倒了些料酒,給兔肉去腥。翻炒幾下後又加了些糖色,繼續翻炒。
鍋裡的兔塊已經變得醬黃,袁如珠倒水,水位將將沒過兔塊後,開始調味。鹽、雞精,生抽,胡椒粉通通下入鍋內,倒啤酒增香,最後把提前切好的土豆塊兒倒進鍋裡。
兔塊和土豆塊攪和均勻之後,她蓋上鍋蓋,小火燒煮。
鍋裡的湯汁漸漸冒泡,沸騰聲裡,兔肉和土豆逐漸漸燒入味,兔肉香和土豆的香味緩緩融合,鮮味和綿糯融合成了一種奇香。
小秋圍在灶邊,手背直擦嘴角流下來的晶瑩。
兔肉土豆燒得差不多了,揭開鍋蓋,熱霧撲鼻而來。小秋深深吸氣,“好香!好香!”
袁如珠用手揮了揮熱氣,挑出鍋裡的蔥薑大料,然後把切好的青紅椒大蔥下入鍋內。
青紅椒大蔥斷生炒熟,再翻炒幾下,袁如珠調大火,開始收汁。
鍋裡的湯汁越收越濃稠,青紅椒大蔥的辛香和蔥香深深地滲進了兔肉和土豆裡。
出鍋前,袁如珠往鍋裡滴了一些明油,以此來增加菜品亮度,翻炒均勻之後出鍋裝盤。
熱騰騰的兔肉土豆裝盤,再把之前煮好的寬麵和寬粉條拌進去,最後撒上芝麻,大盤兔便做好了。
吳桂芳將大盤兔端出去,袁如珠揭開泡壇,取出泡好的胭脂蘿卜和胭脂蘿卜杆子。
酸酸脆脆的胭脂蘿卜和胭脂蘿卜杆子很下飯,也很配大盤兔。一口鮮濃的兔肉,一口酸脆的紅蘿卜或者紅蘿卜杆子,滋味甚美!
大盤兔上桌,霸道的香氣立刻以桌子為中心,向四周發散開來。
“好香呀!比烤兔肉還香!”小夏搓搓手。
盤子裡的大盤兔金紅油亮,色彩鮮豔,香氣濃厚,隻衝擊著人的視覺,讓人等不及想立刻將其通通卷進口中。
小夏第一個去夾大盤兔,嫩嫩的兔肉軟爛入味,不腥不柴,鮮嫩可口,爽滑香辣,味重醇厚,對於味覺來說極具衝擊感,一瞬間就占據了味覺中心。
燒的軟耙耙的土豆軟糯香潤,甜甜的,每一寸都透著辣香。而辣香裡又透著肉香,細膩中帶著粗獷的肉香,極其入味。
“這土豆燒得跟肉一樣好吃。”吳桂芳止不住喟歎,然後她又去夾大盤兔裡的寬粉。
透明的寬粉亮晶晶的,吃起來很Q彈筋道,裡麵滲進了湯汁,吃起來香辣鮮美,很是爽口。
吳桂芳吸溜著寬粉,說:“單吃這寬粉我都能吃兩碗。”
小夏也嗦著寬粉,“我能吃三碗!”
李長貴說:“珠珠,寬粉怕是不夠吃,還有沒?”
“我再去煮一些。”袁如珠起身去灶屋,很快端來煮好的寬粉,拌進大盤兔裡。
一家人齊齊嗦著亮晶晶的寬粉,屋子裡都是吸溜吸溜的聲音。
袁如珠吃著酸酸脆脆的胭脂蘿卜,說:“今天吃大盤兔,明天吃大盤雞。”
小夏鼓掌:“好誒!”
小秋問:“姐姐,大盤雞好吃嗎?”
“好吃的,和大盤兔一樣好吃。”
吳桂芳他們以前沒吃過大盤雞,也不怎麼了解這道菜,還是之前珠珠說了這道菜,他們才知道原來這是一道新疆菜。
“新疆人還挺會吃的。”吳桂芳又嗦了一口寬粉。
“咱們國家每個民族的人都挺會吃。”袁如珠笑笑。
李長貴突然想起了什麼來,“明天可能吃不了大盤雞了。”
袁如珠:“為什麼?”
“明天要去吃酒(吃酒席),王宗林大兒子娶媳婦,咱得去吃酒。”
王宗林是雜貨店老板。他大兒子明天娶媳婦,要擺酒席。
“哦,那明天就去吃酒吧,以後再做大盤雞吃。”袁如珠想起了這件事。
以往,若是要去哪裡吃酒,小夏小秋最高興了,因為吃酒可以吃很多好吃的,可以吃好多好多肉,村裡其他孩子也一樣,吃酒對他們來說是很開心的事。所以他們總是期盼著去吃酒。
但是現在小夏小秋卻不那麼期盼吃酒了。現在他們天天吃大魚大肉,所以也就不那麼期盼吃酒了。
次日,劈裡啪啦的鞭炮聲裡,袁如珠緩緩轉醒。她聽著鞭炮聲,心想肯定是王宗林家放的鞭炮。
吃過早飯後,袁如珠見吳桂芳他們都換上了漂亮衣服,她失笑,也去換了好看的件衣服。去吃酒總得穿得體麵點的。
收拾好後,一家人去往王宗林家。路上遇到同去吃酒的村民,村民立刻湊過來,“桂芳,也去王家吃酒呢?”
“對。”
“哎喲你們這衣服真不錯,著質量就很好,不便宜吧?”
“還行。”
“得多少啊?”
吳桂芳說了個數。村民張了張嘴,有些羨慕地嘖嘖幾聲,“難怪看著質量不錯,版型也這麼好。”
袁如珠戴著耳機,手裡牽著小秋,不疾不徐往前走,不一會兒,王家院子出現在視野裡。
“砰!”
路口有人在放炮。
小秋嚇得一把抱住袁如珠的腿。袁如珠捂住小秋的耳朵,然後睇了睇放炮的人。村裡辦酒席,會放炮慶祝,這種炮比鞭炮聲音更炸更響,著實有些嚇人。
放炮的村民發現袁如珠的身影,熱情地招來招手,“袁老板,你也來吃酒?”
袁如珠頷首,牽著小秋穿過路口,進入王家院子。
院子裡人聲嘈雜,七八張桌子上幾乎圍滿了人。院子左邊的露天鍋灶裡煙霧陣陣,食物的香氣一陣一陣湧出來,在整個院子裡彌漫不止。
鍋灶前,袁如珠看到了林有旺和李麗的身影。他倆是酒席的主廚?她正要走過去,就隻見王宗林大步向她走來。
王宗林笑容滿麵,“袁老板,歡迎歡迎。”
“恭喜。”袁如珠並不多言語,打了聲招呼後側身去鍋灶那邊,然而她剛抬腿,就有一群人圍了過來。
“桂芳外甥女,你來了呀。”
“如珠,來吃酒?”
“袁老板你也來了呀。”
“……”
“如珠今天真俊啊!”
圍過來的這些人,有些認識,有些不認識,袁如珠一一回應。隻是聽著他們滔滔不絕的誇獎和恭維,她有些想扶額。
“我有點事先過去一下。”她把小秋交給身後的吳桂芳,快速鑽出人群。
這群人又圍到了吳桂芳和李長貴身邊。
“哎喲,你們今天穿的真好看!”
“桂芳,咱倆一個歲數,你咋看起來比我年輕這麼多?”
“長貴也是,你倆怎麼越活越年輕了?”
“小夏越長越俊了,以後肯定是個大帥哥!”
“小秋也越長越乖了,這是隨了你們夫妻倆啊。”
越來越多的人圍過來,你誇一句我誇一句,誇得吳桂芳他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們從未被如此恭維過,不好意思的同時,心也有些飄了起來,夫妻倆不禁挺直身板,樂嗬嗬應著話。
“桂芳,你們家飯館還差人不?”有人突然問道。
“現在還行。”
“我看你們家生意飯館越來越好,以後肯定還是會差人的,你要差人就告訴我一聲,我乾活可利索了。”
另有人插話:“我乾活也利索!”
吳桂芳但笑不語,含糊地嗯了一聲,然後牽著小秋去禮房掛禮金。
這邊廂,袁如珠步至鍋灶前,觀察長長的案板上放著的菜。
“老板?你也來了?”林有旺注意到袁如珠的身影,忙不迭放下鍋鏟。
“嗯。”袁如珠指指案板上的鹵牛肉,“牛肉鹵得不錯。”
被袁如珠誇了,林有旺受寵若驚,“肯定不如老板鹵的好的。”
李麗插話,“老板,王家之前有沒有請你來辦酒席啊。”
“請了,我拒絕了。”
“老板你要是沒拒絕的話,咱就可以吃你做的壩壩席(方言酒席)了。”李麗有些可惜。
“王宗林請不起咱老板吧,咱們一天工錢三百塊,要是請老板的話,三千塊恐怕都不行!”林有旺笑道。
袁如珠:“一天三百?”
“對,三百,以前都是兩百六的,王宗林多給了四十。”
這幾個月,王宗林在如珠飯館門前擺攤,賺了不少錢,所以給工錢給得慷慨了一些,今天壩壩席的菜色也很不錯。
燒白,紅燒魚,軟炸蒸肉,粉蒸牛肉,泡椒鳳爪,梅菜扣肉,紅燒豬肘,夾沙肉,椒麻雞……道道都是硬菜。以往村裡的壩壩席菜色可沒這麼好。
林有旺笑嗬嗬:“這都是托了老板你的福!”
如果不是老板在村裡開了飯館,如果不是老板手藝好,有這麼多人來吃飯,王宗林也不會賺這麼多錢,給廚師的工錢也不會這麼多,壩壩席的菜色也不會這麼好了。
聽到林有旺的話,袁如珠笑了下,未置一詞。為了不耽誤林有旺和李麗燒菜,袁如珠說了兩句話就離開了。
禮房裡,吳桂芳拿出禮金掛上。記賬的人給了她一袋喜糖和一罐紅牛。
拎著喜糖和紅牛走出禮房時,迎麵碰到李爺爺和小虎,吳桂芳:“李大爺,您也來了?”
“哎。”李爺爺牽著小虎,走進禮房。
吳桂芳驚訝:“您這是要掛情(掛禮金)?”
李爺爺點頭。
以前,村裡有人辦酒席,主人家會請村裡窮得吃不起飯的人來吃酒席,不用掛禮金,白吃的。
李爺爺和小虎以前吃酒席是從來不用掛禮金,他就是想掛禮金,主人家也不會收他的禮金。當然他也沒錢掛禮金。
然而現在李爺爺賺到錢了,再也不用在壩壩席上吃白食,他有錢掛禮金了。他上前,拿出禮金,遞過去。
記賬的人見李爺爺掏出了錢,他連忙擺手:“李大爺,您不用掛情。”
“那咋行。”李爺爺搖頭,直接把禮金塞到他手裡。記賬的人有些為難。
見狀,吳桂芳眼珠一轉,笑道:“李大爺,這段時間擺攤賺了不少錢吧?我看您生意挺好的。”
李爺爺接茬:“是賺了不少錢。”說著他又對記賬的人說:“快收下記賬。”
記賬的人聽到吳桂芳說李爺爺擺攤賺了不少錢,便不再猶豫,收錢記賬,將喜糖和紅牛遞給李爺爺。
李爺爺看著手裡的喜糖和紅牛。房間裡的燈光籠罩著他,仿佛給他鍍了一層金光,佝僂的背脊慢慢挺了起來。他咧嘴,露出缺了牙的嘴,佝僂的背脊越挺越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