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到火焰騰起的一聲細響,房子裡被蠟燭的光暈照亮。
長歲把點燃的蠟燭放在了桌上。
何聞曉眼神微變,他剛才似乎並沒有聽到打火機或者是火柴的聲音。
長歲放好蠟燭後,那一疊符紙被她放置在地上,隻見她的手輕掃過去,符紙頓時整齊的排列開。
她眼睛注視著那一排符紙,雙手捏訣,口中念念有詞。
何聞曉冷眼旁觀,覺得她戲倒是做的很足,看起來有模有樣。
突然,隻聽到長歲口中一聲輕喝:“去!”
然後何聞曉就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長歲麵前那一排符紙居然就這麼飛了起來!
隻聽到嘩啦啦的響聲,符紙四散開來。
何聞曉瞳孔微縮,臉色都變了。
一張符紙幾乎是貼著他的麵頰飛過,然後牢牢貼在了他身後的門上。
他扭頭一看,身後的門上貼了三張符,而另外的符紙,除了門上,牆上和玻璃窗上都貼上了。
親眼目睹這奇異的一幕,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長歲背對著他,扭過頭來看他,眼睛裡閃著幽亮狡黠的光:“何家哥哥,沒嚇到你吧?”
她分明是故意的。
何聞曉心中想到,臉上卻鎮定,點了點頭。
然後他忽然感覺到房間裡的溫度在下降。
下降的速度很快,他裸露在外的胳膊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何聞曉看著背對著他從背包裡掏東西的長歲,清俊的臉上麵色有些變化不定。
長歲走到桌邊:“何老先生的出生年月日你知道嗎?”
何聞曉報給她。
長歲在空白黃紙上寫上何老先生的生辰八字,又從黑色背包裡掏出幾樣東西來,是她用慣的幾樣東西,香爐、黃紙、香。
香灰倒進香爐裡,再抓上一把香灰灑成一個直徑一米的圈。
這香灰都是她從青山寺一路背過來的。
她拿出一支香,又拿出一張符,隨手一揮,那符便無火自燃了。
何聞曉看的又是一愣。
長歲點燃香,把符紙丟進香爐,火滅了以後把香插進香爐裡。
做好這一切後,她起身,讓何聞曉把何俊文何娜娜叫進來。
何聞曉開門出去,頓時覺得周身的溫度驟然升高了。
何俊文何娜娜一進門,就感覺一股陰森森的寒意撲麵而來。
“怎麼把空調開那麼低啊。”何娜娜一進門就抱怨道。
“沒開空調。”何聞曉聲音低沉。
何娜娜和何俊文同時往空調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發現空調並沒有開。
何娜娜一下子不說話了。
長歲走過來,手裡拿著一個黑色小瓶,對何娜娜說:“把眼睛閉上。”
何娜娜看了看何聞曉,見他點頭,才閉上了眼睛。
長歲把汁液往她兩隻眼睛的眼皮上抹了薄薄一層。
“這是什麼東西?”何娜娜閉著眼睛問道。
長歲說:“能讓你們看到平時肉眼看不到的東西。”然後又給何俊文抹了,最後才站到何聞曉麵前。
何聞曉自發閉上了眼睛,還體貼的低下頭來。
他閉著眼睛,隻感覺長歲的手指在他眼皮上抹上了一層清清涼涼的粘稠液體。
等了幾秒,長歲才讓他們睜開眼睛。
何娜娜迫不及待的睜開眼,結果什麼異常都沒有:“怎麼什麼都沒有?”
“彆急。”長歲道,然後說:“把何老先生生前的貼身之物給我一件。”
何聞曉聞言摘下了手腕上的手表,詢問長歲:“這是爺爺生前最喜歡的一塊表。可以嗎?”
長歲看了看那塊表,搖了搖頭:“太貴了,燒了太可惜。”
何聞曉:“……”
長歲轉頭問何俊文:“貼身衣物還在嗎?”
何俊文打開了櫃子:“在的,我本來想著整理,但是一直沒有時間。”他說著從櫃子裡拿出來一件襯衫:“這是我父親生前很喜歡的一件襯衫,是他和我母親結婚的時候穿的,從年輕一直穿到老,一直很愛惜。”
長歲點了點頭,要他拿來剪刀,剪下了一片衣角。
然後對何聞曉說:“把手給我。”
何聞曉愣了一下,伸出手,被長歲握住,翻過來掌心朝上,長歲用針在他指頭上紮了一下。
她動作很快,何聞曉甚至都沒看清她用什麼紮的自己,隻覺得指尖疼了一下,眉頭微皺,就見長歲用那片衣角把他指頭上冒出來的血吸走了。
長歲抽出一張符紙,輕輕一揮,符紙燃起火焰。
長歲拿出之前寫的何老先生的生辰八字,輕輕一揮,符紙瞬間燃起火焰。
何俊文和何娜娜都驚了一下。
何娜娜吃驚的看著那張自燃起來的符紙,下意識看向自己的哥哥。
何聞曉很鎮定,畢竟他剛才已經見識過了。
長歲把符紙丟進香灰圈裡的黑色小鼎裡,口中念念有詞。
何娜娜很想聽清楚她在念什麼,但是長歲念的速度太快,她隻能勉強聽到幾個字。
長歲突然轉過頭來看著他們:“準備好了嗎?”
何娜娜心裡一驚,然後下意識抓住了旁邊何聞曉的手臂。
何聞曉看著長歲,臉色凝重的點了點頭。
長歲把那片沾著何聞曉指尖血的衣角丟進了火裡。
白色的衣角很快就被火焰吞噬,一股有些刺鼻的氣味騰起來。
長歲雙手捏訣,雙目微閉,口中念咒,在那片白色衣角徹底燒儘後,她睜開了眼睛,口中低喝:“召!”
隻見那香上騰起來的筆直往上的煙霧突然無風自動,晃了幾下。
有灰色的霧逐漸凝聚,慢慢顯出形狀……
那個用香灰圈出來的圓圈裡,憑空出現了一道佝僂著的黑影……
“啊啊啊!”何娜娜嚇得尖叫出聲,人都差點彈起來,直接把臉埋進了何文耀的胳膊上。
何俊文也嚇了一跳。
何聞曉心口一跳,輕輕摟住何娜娜,麵上還算鎮定,看著那道黑影慢慢出聲道:“爺爺?”
佝僂著的黑影逐漸在燭光中現出麵貌,赫然就是前天剛下葬的何老先生。
“爸……真的是你。”何俊文嗓子都在抖,不敢置信的看著站在圈裡的何老先生,他一邊說著一邊就要走過去。
“站住!”長歲喝止他:“隻能說話,不能肢體接觸。”
何俊文連忙站住了,眼眶發紅的看著何老先生:“爸。”
何老先生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有些茫然:“俊文?我怎麼到這兒來了?”
何娜娜聽到爺爺的聲音,才敢把頭抬起來,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又驚又喜,聲音都帶著哭腔:“爺爺?!真的是你!”
何老先生身上穿著去世時穿的衣服,樣子和生前一樣,隻是臉色看著有些蒼白。
何聞曉深深地看了長歲一眼。
何老先生看了看何娜娜又看了看何聞曉:“娜娜,聞曉,你們都在?你們能看見我?”
何娜娜忙點頭,滿臉的震驚。
何俊文說道:“爸,你去了以後,我每天晚上都夢到你,是不是你給我托的夢?”
何老先生突然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長歲:“這是誰?”
“爸,她是小薑,這回多虧了她才能讓您回來見我們一麵。”何俊文說道。
長歲道:“你們有話儘量快點說,等香燃儘了,他就得走了。我就先出去了。”她說完,開門走了出去,把地方讓給他們一家人,取出一張符來貼在門上,然後就自行下樓了。
鄭阿姨給她端了水果零食來。
長歲一邊吃西瓜一邊點開青山寺師侄的語音信息。
是一個小時前發的。
少年的聲音清澈好聽。
“師叔什麼時候回來啊?我、我們都想你了。”
“中秋節回去。”長歲說,到那時候她帶的香灰應該也用的差不多了。
那邊秒回,聲音裡帶著明顯的失望:“可是中秋節還有好久.......”
長歲和他聊著天。
大概十五分鐘後,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她起身上樓。
她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頭何娜娜的啜泣聲,還有何俊文的安慰聲。
她沒有進去,也沒有敲門,而是靠牆等著。
又過了幾分鐘,門從裡麵打開了。
何聞曉看到她,微微怔了一下,然後輕聲說:“爺爺已經走了。”
長歲往裡走去。
“謝謝。”何聞曉輕聲說道。
長歲抬頭看了他一眼,看到他微微泛紅的眼睛,她點了點頭,然後走進去。
何老先生已經走了。
香也燃儘了。
長歲把燈打開,屋子裡頓時大亮。
何娜娜臉上都是眼淚,紅著眼睛看過來,看到長歲,表情頓時變得有點複雜。
何俊文還算鎮定,隻是也紅著眼睛。
“話都交代清楚了嗎?”長歲問道。
何俊文點了點頭,感激的看著她說道:“太感謝你了,小薑。”
他最大的遺憾就是父親走的時候沒能留下隻字片語,沒能好好告彆。
剛才那一麵,可以說全了他的心願,而且知道父親雖然離開了人世,但是去了另一個世界,也是一種莫大的安慰。
對於和何老先生感情一樣深厚的何聞曉何娜娜來說,也是一樣的。
長歲道:“不用謝,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
長歲把東西都收進背包裡,剛準備背起來。
洗完眼睛進來的何聞曉走過來,把背包接了過去:“給我吧。”
長歲看他一眼,說:“謝謝。”
鄭阿姨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看到一家人都紅著眼睛,客客氣氣的把長歲送到了門口。
何俊文說:“小薑,你等一下,我打電話讓司機送你。”
長歲點了點頭。
何聞曉說:“不用了。我開車送她。”然後對長歲說:“走吧。”
他的車停在院子外麵。
長歲跟著他一起往外走去。
何聞曉先把長歲的黑色背包放在後排座位,然後幫長歲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
長歲剛要坐進去,何娜娜出來了。
“之前的事情......我向你道歉,對不起,我不該把你當騙子。”大概是很少給人道過歉,何娜娜的表情很不自然,她紅潤的唇抿了抿,頓了頓,看著長歲說:“還有,謝謝你讓我能夠再見爺爺一麵,讓我們能夠聽爺爺沒來得及和我們說的話,和他好好地告彆......”她說著,眼眶又紅了。
何聞曉摸了摸她的頭,眼神溫柔。
長歲忽然有些羨慕。
何聞曉正好看過來,就看到她眼神裡隱約流露出來的羨慕,他微微一怔,眼神動了動,轉頭對何娜娜說道:“好了,我先送她回去了。”
何娜娜抽了抽鼻子,突然對長歲說:“我能不能加一下你的微信?”
長歲拿出手機來和她加了微信,說不定以後還能做生意呢。
“拜拜,哥哥小心開車。”何娜娜在外麵驕傲的像頭小孔雀,但是在何聞曉麵前,卻是個軟綿綿的小姑娘。
何聞曉點了點頭,開車走了。
長歲今天這一天下來有點累,上了車就閉目養神。
何聞曉也沒有說話。
車子在酒店門口停下。
何聞曉拿出手機,點了幾下就伸到長歲麵前:“加一下微信,把你的賬號發給我。一共是多少錢?”
長歲拿出手機加了他的微信,然後說:“原價一百萬,但是看在你幫了忙的份上,給你打個折,八十萬。”
何聞曉點了點頭:“我會儘快轉給你。”
長歲嘴角一翹:“謝謝啦。”說著解開安全帶下車。
何聞曉也跟著下車,打開後車門,把背包提出來,然後淡淡的說:“包太沉了,我送你上去。”
長歲剛想說自己提得動。
何聞曉已經鎖了車,拎著她的背包往前走了。
長歲隻能跟上。
絲毫沒有察覺到又被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