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妖怪·76(2 / 2)

小妖怪 川瀾 18350 字 8個月前

病房裡,兩個護士密切關注著藍欽的反應。

臨近六點,藍欽的睫毛輕顫一下。

他意識混沌,眼簾千斤重,費力幾次也無法挑開,模糊裡總有嬌嬌的聲音在喊他,說這麼難熬,她要哭了,她坐立不安,盼著他快點醒。

小魚……

在等他。

他沒死,他能活著,擁有他的寶貝一輩子。

小魚肯定就在身邊……

藍欽的手指動了動,蓄著力氣微微睜開眼,頭頂燈光白亮,迷蒙視線裡,似乎有白色護士服閃過。

不是小魚。

哪怕沒法細看,隻憑一個模糊影子,他也能斷定。

“醒了!”

“真的?我看看。”

聲音和畫麵同時傳遞,但藍欽還聽不真切,斷斷續續,勉強能猜到意思。

他本能地張口,被呼吸機壓著,想問問小魚在哪。

兩道陌生的聲音緊接著響起——

“哎,之前桑瑜哭著跑走的,你看見了吧?”

“能沒看見嘛!哭那麼慘,病房都不管了,要不哪能輪到咱們?”

“我聽見她們吵的內容了!跟她爸的死有關,好像床上這位少爺,是以前被他爸給害的!然後他爸又因為少爺死了,特彆複雜!”

“這麼勁爆!那桑瑜肯定受不了啊——她肯定不回來了,這種關係怎麼相處,不分手等什麼?”

“就是就是,不可能回來,肯定得分開。”

藍欽一動不動。

“桑瑜走了。”

“她爸的死。”

“桑瑜受不了,不回來了。”

“不可能回來,肯定得分開。”

這些長長短短的句子就在床邊,近在咫尺,準確無誤的一句一句捅進藍欽耳朵,戳爛喉嚨和好不容易重新恢複跳動的心臟。

輕而易舉攪碎了血肉,拖著人直墮深淵。

宋芷玉堅持爬到外間的門,一把抓住把手拉開,跌靠進走廊裡,視野混沌地拚命製造聲響,等路過的醫護撲到她身邊時,她死命地大吼,發出的聲音卻微乎其微,“找專家!馬上搶救!icu病人!”

同一時間,監控室裡密切關注的兩個醫生猝然站起,麵無人色地衝去病房。

“心跳血壓波動嚴重,呼吸困難,是宋老師提過的傷口血腫窒息?!”

“出什麼事了!病人突然休克!”

倉庫院裡,遠處亮著幾盞昏黃的燈。

藍景程早早布置好的那些話,竟儘數被桑瑜預料到,沒有一句說得出口。

連臉上火辣辣的巴掌,他也在震驚下無暇去懲治。

七八個壯漢站成人牆,攔住桑瑜的去路。

桑瑜知道欽欽差不多該醒了,心如油烹,五臟六腑顛倒得想哭又想罵,天黑了,也許爸爸的魂魄也在這裡,看著她深愛了他當年無意傷害的那個孩子。

她憋住眼淚,“你的願望不可能達到了,無論我是誰,藍欽是誰,對我們的關係都沒有影響。”

“藍景程,你不是對他一直愧疚嗎?你的愧呢!”

藍景程怒吼,“愧疚也是有限度的!我不也是聽爺爺的才會從小欺負他嗎?他替我被綁走,著火以後我不敢吭聲,讓他被燒,不也是爺爺說了算嗎!”

桑瑜心被刺透。

藍景程最陰暗不能啟齒的部分被掀起,激動到失控,“我的愧疚他根本不領情,現在還要搶走我的位置!要我以後怎麼立足?!”

“藍欽從沒想過沾染你們藍家,是你們硬把罪名加到他身上!藍景程,難怪奶奶不滿你的人品,你真是卑鄙又無能,”桑瑜冷笑,“你沒膽子用更激烈的手段害欽欽,也沒膽子在奶奶隻手摭天的康複中心裡明目張膽動手腳,於是想到這種最不聲不響的方式。”

“現在你落空了!真正害了欽欽和我爸的人是你們!你在這倉庫門前大放厥詞,就不怕我爸親耳聽到嗎!”

靜夜裡,信息鈴聲突的響起。

藍景程先是低低嗬笑,繼而笑出隱隱哭音,他把屏幕轉給桑瑜,“你還能站在這罵我,是以為隻要你不動搖,藍欽就會平安無事吧?”

“那你看這是什麼?”

偷拍的照片上,藍欽痛苦窒息,被一群人推出病房。

桑瑜如遭雷擊,倒退兩步,眯眼去看,“……假的……假圖。”

“是不是假的你清楚,”藍景程攤手,“有人守著他醒過來,第一時間告訴他,他最害怕的事。”

“你說,以藍欽危險期的脆弱,他會怎麼樣?”

桑瑜轉身沒命地往外跑,被攔住推搡。

藍景程的聲調徹底扭曲,“讓她走,要是最後一麵見不到,那我就太對不起欽欽了。”

天黑透了。

有鞭炮聲遙遙響起。

地麵還存著積雪,是昨天欽欽親眼看過的瑩白。

桑瑜什麼也不敢想,拚儘力氣往外衝,被地上的冰滑到,跌跪在地上,她毫無痛感,一刻不停地爬起來。

位置偏僻,又是跨年,路上人煙稀少。

桑瑜手抖得厲害,抓不住手機,連按幾次也撥不通宋芷玉的號碼,眼裡洶湧的水被凍成冰,她沿著路不停狂奔。

手已經僵了。

電話鈴聲主動響起。

她來不及看是誰打的,用冰冷的嘴唇把屏幕劃開,陳叔的聲音顛簸著傳來,“小魚!藍景程那混賬把你帶哪去了!”

桑瑜哆嗦著問:“欽欽……”

陳叔沉默一瞬,極力控製著語氣,“在搶救,很快就能好!我去接你!”

晚上八點,桑瑜長發淩亂,一身雪汙,回到康複中心。

主刀醫生在icu外皺眉討論,扭頭看到桑瑜,歎息著搖搖頭。

一個動作,足以讓桑瑜崩塌。

“不是不是,病人隻是在昏迷,”旁邊的醫生忙小聲解釋,“他是覺得你這樣進病房太臟了——”

桑瑜抓過牆邊推車上的酒精棉片,機械地把手臉全擦過,扯掉外麵套的護士服,走進病房。

病床上的人,乍看起來和她離開前沒什麼兩樣。

就那麼一聲不響地昏睡著。

臉白得像紙,她剪過的短發,被汗濕透後又乾掉,亂七八糟陷在枕頭裡。

比之前更多的設備在滴滴作響,氧氣罩偶爾出現的薄薄白霧,告訴她他還活著,沒有離她而去。

桑瑜慢慢走到床沿,坐在之前坐的小板凳上,俯下身,把額頭墊在他冰塊似的手心裡。

“……欽欽,我被欺負了,在冰天雪地裡站了很久,好冷啊。”

她在藍景程麵前一滴也沒掉的眼淚,在接觸到藍欽的一刻,傾瀉流下,潤濕他的手指。

“我總說你傻,你還真的傻。”

“藍欽……怎麼會有你這種人,你應該討厭我,就算恨我也正常!你怎麼會愛上我的……”

“我有什麼好,我賣早點那兩年可凶了,脾氣一點也不好,你在車裡全看到了是嗎?”

“你把我送去學校,不能給你做飯吃了,再把我送上大學,離你越來越遠,你怎麼不直接把我抓到車裡,說我為你做了這麼多,你就該嫁給我對我好!”

“如果說了,我早嫁了,早把你治好了……”

桑瑜哭得喘不過氣。

她蹬掉鞋子,小心避著藍欽的身體,把自己縮成小小一團蜷在床的最邊沿,虛虛靠在他肩上,攥緊他的手。

“你不敢說,是不是怕我愧疚,怕我有芥蒂,就不愛你了?”

“我那麼清新脫俗!怎麼可能!”她打著哭嗝,“你得到的愧實在太多了,這種東西,任何人可以給你,隻有我不會!”

“我太蠢了,到現在才知道,你是誰,你為我做過什麼事,再也瞞不過我,”她湊上去,用**的唇輕碰他的耳朵,“我更愛你啊,沒有雜質,就隻是愛。”

“藍欽,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多愛你?”她過份地咬他耳垂,“那你快點醒過來啊,我告訴你。”

桑瑜流淚,硬是把他的手焐暖。

她喋喋不休,一遍遍換著花樣兒重複這些話,全倒進藍欽耳中。

“你要是相信我,就不會舍得睡著不醒,”她吸著鼻子,固執咕噥,“我的欽欽,才不會聽彆人的壞話,隻信我說的!”

藍欽的側臉安靜柔和。

牆上時鐘滴答走過。

舊年的最後一個小時接近末尾,新的一年即將到來。

唯一一扇窗的簾子是拉開的,透著窗外夜色,和家家戶戶相繼燃起的鞭炮聲。

桑瑜微合著眼,依偎在藍欽身邊,淚眼模糊望著外麵。

時針分針秒針合並,指向十二點。

外麵廣場的方向,有巨大煙花準時騰空,轟隆炸響,照亮黑夜。

桑瑜雙手裹住藍欽的手,跟他十指緊扣,不斷流淌的水濕透他肩上的病號服,“欽欽你騙我,你說新年,要看煙花的,你看我姿勢都擺好了。”

第二朵緊跟升起,爆開光團,粉光點點。

數量很快變多,五顏六色交相輝映。

“欽欽,你再不醒,最好看的部分就要過去了。”

桑瑜眼睛腫成桃子,根本看不清煙花的色彩。

“真要過去了……”

她哭得沒了力氣,委屈地小聲喃喃時。

被她緊包住的那隻手,忽然微弱地活動一下。

桑瑜沒有反應過來。

隔了兩秒,又動了,比剛才幅度大了一些。

桑瑜全身定住,生怕是自己的錯覺,膽戰心驚鬆開一點空隙,鼓勵他繼續努力。

這隻手果然不負所望,第三次,幾乎能劃過她的手心。

桑瑜狠咬著唇,不敢吭聲,一邊顫抖著包裹他,一邊眼都不眨地盯住他的睫毛。

睫毛尚未抬起,他的手第四次動了,停停頓頓的,但極其堅持。

遠處煙花錦簇,盛開到最亮最斑斕。

病床的雪白床單被晃出絢爛彩色。

藍欽把所有能用的力氣全放到手指上,合著眼睛,在桑瑜的沙啞哭腔和遠處轟響悶響中,極其努力在她的手心裡,畫下最簡單,也最複雜的圖形——

一顆心。

小魚……

我不信彆人的。

你愛我,我聽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先跟寶寶們道歉,昨天沒寫完,因為……八千多字。

中間如果斷了,寶寶們肯定心裡不舒服,所以才想放在一起,一次性更完。

作者君不是全職的,進入十二月身體一直很糟,工作上到了年底非常忙,經常需要加班,所以十二月的更新不準時,還有這樣攢著連更的情況。

無論如何,很努力地想要寫好,更不想讓寶寶們失望。

謝謝寶寶們的理解包容~

——

這章隨機掉60個紅包,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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