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好了嗎?”
當科瑞斯艦隊的指揮官再次詢問時——
蘇琳拒絕了對方給出的提議, “不,我暫時不想離開這裡。”
此時,戰艦的動力係統徹底報廢, 隔著甲板都能聽見爆炸和漏氣聲, 以及此起彼伏的警報。
整艘船也很難維持住浮空狀態,搖搖欲墜地向下跌落。
科瑞斯戰士們相繼飛了出來。
他們似乎都有某種控製磁場的能力, 能夠輕而易舉地懸浮在空中,然後高高在上地俯視著下方狼藉焦黑、遍布坑洞的土地。
蘇琳也從破裂的舷窗裡跳了出來。
伴隨著一聲巨響, 戰艦摔在地麵上。
蘇琳看著天空中的科瑞斯戰士們:“……”
她現在心情很不好。
“為什麼我不會飛”這種念頭隻在腦子裡模糊地徘徊了一下,很快就被彆的想法取代了。
蘇琳回到了半獸化狀態, 重新落下去,然後蹲在墜毀的戰艦船頭, 垂首俯瞰著原先城市所在的地方。
冷靜下來之後,她心裡的憤怒漸漸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是一種讓人全身發冷的、無法言說的醒悟感。
蘇琳不清楚兩個種族之間的仇怨,畢竟她也隻和其中一方有過友好交流,
仔細想想, 不久前這裡還發生了一場戰鬥, 許多特羅索人都被殺了,那麼在這之前, 雙方一定都是各有傷亡的,艾拉也從不掩飾這一點, 直言說過他們宰了許多偷獵者。
雖然從她的角度, 她下意識覺得科瑞斯人比較倒黴,因為從那些描述來看,科瑞斯人先來的,並且還製止特羅索人破壞環境、屠宰當地的異獸。
——這些做法似乎是比較符合她的觀念, 更何況特羅索人想要把她當成祭品,引誘某人現身。
所以她覺得科瑞斯人們最初就沒做錯什麼。
當然,不同智慧種族,看待世界的方式,本來就是不一樣的。
她所看到的對錯是非,也隻是她自己的判斷結果。
蘇琳長時間與蟲族相處,被影響最深的不是某個觀念,而是對差異的認知和接納——
再看看那些科瑞斯戰士們,他們從頭到尾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的悲傷和憤懣。
——這未必有什麼問題,畢竟反過來說,假如是這些戰士死了,那些開拓者們興許也是同樣的態度。
所以這一刻,蘇琳忽然覺得,最重要的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
而是這個世界裡——
生命賤如草芥。
無論是在現實裡,還是在人們的認識裡。
蘇琳有些麻木地看著一片片焦黑的坑洞,回想著不久前,街道上人來人往的熱鬨景象,還有研究站裡匆匆忙忙的工作人員們。
艾拉向她介紹整個種族、說科瑞斯這個詞意味著永生者——那個樣子還曆曆在目。
如果——
蘇琳這麼想著,如果是一年前的自己,這時候或許已經哭得稀裡嘩啦了。
不過,如果是一年前的她,早在能量炮的光束摧毀研究所的時候,不,早在落入這個世界的時候,也就死了。
她深深吸了口氣,回顧著艾拉對自己說過的話,想起後者曾經提起,他們早就向不朽艦隊發送求援信號。
而牠也不清楚特羅索人是否這麼做了——
然而這個星係似乎距離他們的家鄉很遙遠,而且因為星暴雲的緣故難以定位。
所以說,特羅索人的雇傭兵艦隊,恐怕也是早早收到了偷獵者們發送的信號,隻是今天才抵達罷了。
那麼,他們就不是被自己害死的了。
蘇琳捂著腦袋想道,又覺得這一刻的自己有些可悲。
她蹲在船頭思考人生的時候,耳邊忽然又響起一道聲音。
“為什麼?”
蘇琳抬起頭。
她本來以為那些科瑞斯戰士會離開。
誰知他們一個一個都沒走,像是雕塑般矗立在空中。
一雙雙冰冷的機械眼四處轉動,仿佛掃描儀一樣,視線掃過所有的特羅索戰艦、以及地麵上留存的少許城市建築遺骸,眼中又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分析結果。
那位指揮官倒是閒著沒事,甚至靠近過來,似乎是對她先前給出的答案有些不解。
“你不想為我們工作嗎?”
牠用毫無情緒和起伏的聲音詢問道。
蘇琳疲憊地看著牠,“這位——”
她依稀記得科瑞斯人是有性彆的,然而他們的性征本來也不太明顯,還都改造成了這個樣子,真的什麼都看不出來了。
“——長官。”
蘇琳慢吞吞地回答,“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弄明白。”
對方沉默不語,用那隻燈泡一樣的機械眼瞪著她。
蘇琳忍不住反問:“既然你不急著離開,那你對你的同族,我是說那些開拓者,你知道他們在這裡做了什麼嗎?他們的經曆和研究,你絲毫不感興趣嗎?”
“我不是科學家。”
指揮官依然冷冰冰地說,“大部分未知的東西不能引起我的興趣,否則你就會成為我的實驗體。”
蘇琳翻了個白眼,“是嗎?那些開拓者當中,有許多科學家,也沒有誰想這樣研究我。”
“或許他們想這麼做,但是實力差距讓他們收斂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