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法埃萊所說的幫助塞布麗娜·布朗恢複身體, 並不是指他以自己的魔力治愈這副傷痕累累的身軀。
塞布麗娜的身體太過黑暗,而拉法埃萊的魔力偏向光明, 他在泰特身上用些小魔咒的時候都小心翼翼, 更何況是黑暗程度遠勝於惡靈的惡魔。
是的, 惡魔。
殘酷的儀式折磨的是塞布麗娜·布朗的肉體,真正將她變成惡魔的是她皮膚內側刻畫下來的所謂驅魔法陣。拉法埃萊不知道那群廢物究竟是怎麼混到了裁判所獵巫人的身份,還是他們本來就懷有異心, 不然,驅魔的陣法怎會變成召喚惡魔, 獻祭靈魂的法陣。
塞布麗娜·布朗是他們獻給惡魔的祭品, 許是他們舉行的儀式沒讓惡魔看上, 因而沒有惡魔收割塞布麗娜·布朗的靈魂, 反而讓她的靈魂在黑暗中發酵,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不論如何,這是塞布麗娜, 拉法埃萊不能讓她就這樣下地獄,或是徹底地消亡。
“應該怎麼做?”泰特看向拉法埃萊,認真地問道。
他在今天之前沒有見過塞布麗娜·布朗, 雖然之前在那個世界裡,塞布麗娜將他當做菲尼克斯的事情讓他有些難受, 但他想要幫她。
這麼多年以來, 塞布麗娜是為數不多, 他想要主動幫助的人。
她笑起來的樣子讓他覺得很親切。
“泰特。”拉法埃萊定定地看著泰特, 伸手捏了一把泰特尤帶嬰兒肥的臉蛋, 不滿地道:“這麼關心塞布麗娜,我都吃醋了。”
泰特驚愕地看向拉法埃萊,完全沒有想到拉法埃萊竟然扯出這麼一個理由。
“拉菲……我沒有彆的意思……”
然而,下一刻,拉法埃萊就傾過身,親了泰特的額頭一記,隨即與他額頭相抵,天藍色的眼眸靜靜地看著泰特,低聲道:“有些事情,我不會給你解釋,不過,你得記住,泰特。”
拉法埃萊認真地看著他轉世之後將他忘得一乾二淨的小鳳凰,緩聲道:“你從來不是任何人的替身,我知道,有時候,你自己也是感覺得到的。”
泰特的嘴唇動了動,他沒有說話,隻是慢慢地垂下眼睛。
拉法埃萊彎了彎唇角,複又親了親泰特顫抖的眉睫,道:“你不用刻意追逐一些過去,我總是希望你能夠高興的。還有,甜心,你應該知道,我能夠找到你就足夠讓我欣喜若狂了。至於你覺得我會討厭的真實,大概你還沒有弄明白一件事情……”
泰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眸,看向拉法埃萊。
他沒有弄明白的一件事?
“沒有什麼比你還在更加重要。”拉法埃萊的手指慢慢地撫摸泰特的鬢角,將他微蜷的金棕色發絲在手指上繞了兩圈,輕聲道:“做錯了事情就要改正,去彌補,一味地後悔逃避於事無補。”
“彆怕,我總會陪著你一起的。”
無論是泰特之前在西野中學槍殺的十五名中學生,還是他後來在房子裡殺死的那對同性情侶,都是既定的事實,無法更改。與其一味地後悔逃避,不如想辦法彌補。
泰特還沒有到無法回頭的地步。
泰特抿緊了嘴唇,唇色變得蒼白起來。他的眸光顫抖,低聲道:“你……都知道?”
拉法埃萊捏了捏泰特的下頜,道:“知道什麼?凱文·蓋德蒙還是查德、帕特裡克?你的事情我當然得仔細調查清楚了。”
泰特不說話了,黑色的眼珠蒙上了濕漉漉的霧氣。他啞著嗓子,低聲道:“對不起……”
“嘿,男孩,你從來沒有對不起我。”拉法埃萊轉而捏了捏泰特的後頸,將他的頭按在了自己的肩膀處,像是揉小動物一樣揉了揉泰特金棕色的發絲。
如果真要說一句“對不起”,那個人也該是他對泰特說。
他不該將他拋下,不管有著怎樣的理由。
就在這時,房間裡的電視屏幕閃了閃,片刻的雜音之後,一個溫柔的女聲響起:
“Baby when it's cold outside,
I will keep you warm, save you from the storm,
I will light a fire and embers bright...”
曲調溫柔而纏綿,歌詞更是比直訴愛意更加繾綣。
泰特掙紮著退出拉法埃萊的懷抱,他低著頭快速地揉了揉臉,有些不自在地低喊道:“塞布麗娜!”
電視裡的歌聲自顧自地響著,專心致誌地給他們配樂。
拉法埃萊不由得失笑,他揮手關閉了電視機,準備處理塞布麗娜的問題了。
拉法埃萊從酒店櫃台裡又順了一張城區地圖回來,將它攤放在了地板上。
他看著詳細到標記了各個街道店鋪的地圖,慢慢地吐出一口氣。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用這種方法。
拉法埃萊平平地伸出手,懸於地圖之上,而後他闔上了眼睛,放開了自己的感知。
拉法埃萊的天賦之一,是為“聆聽”。
最初的時候,他隻能夠聽到附近人的心聲。
那種能力其實挺討厭的,畢竟,拉法埃萊上輩子出身王室宮廷,在裡麵生活的人都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滿嘴的甜言蜜語,幾乎沒有一句真心話。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拉法埃萊卻發現,他的聆聽不在局限於他身前的一兩個人。
十四歲時候某個午後小憩,拉法埃萊是被充斥在耳邊的亂糟糟聲音給吵醒的。
偌大城堡,整個王宮的人在心音都聚集在了拉法埃萊的耳邊,或是祈求,或是詛咒,或是祝願,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雖然拉法埃萊很快就控製住自己的能力,但那種仿佛置身鬨市,眾人七嘴八舌自顧自在他耳邊說個沒完的感覺,拉法埃萊畢生不忘。
不過,這種能力用來找人,倒是方便許多。
泰特盤腿坐在拉法埃萊的對麵,看著闔著眼眸的拉法埃萊,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一分鐘後,拉法埃萊懸於地圖之上的手掌開始移動。
泰特目光微凝,他緊緊地盯著拉法埃萊移開的手掌,隻見到地圖上,拉法埃萊手掌移開的區域,兩行紅色的蠅頭小字浮現。泰特仔細看了看,不及一英寸的長度,上麵一行明顯是一個人名,下麵則是一些數字。
拉法埃萊的手掌每每移開的時候,下麵總會出現一兩行血色文字。有些地方很稀少,但有些地方卻可以稱得上密密麻麻一片血色文字。
泰特隱約意識到了什麼。
三十分鐘後,拉法埃萊緩緩睜開了眼睛。他晃了晃腦袋,慢慢地吐出一口氣來。
上一回就是不小心聽了一下整個城堡裡的全部心音就把拉法埃萊煩得夠嗆,腦袋也有些疼,於是將這一項天賦棄之不用。但這一回,拉法埃萊有些驚訝地發現,半個小時將整個巴爾的摩濾了一遍,除了因為聽到的那些東西讓他有些糟心以外,身體上沒有半點異常,而且他還覺得,自己還有餘力去“聽”更遠的聲音。
拉法埃萊忍不住皺了皺眉,雖說作為一個巫師,他還算有天賦,但這個天賦的天花板在哪裡?
一般巫師能有這個力量嗎?
還沒等拉法埃萊深究這個問題,一雙手就伸了過來,手指小心地按在拉法埃萊的太陽穴處,輕輕地揉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