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無疑是一個大工程。
他翻閱冊子的速度非常快,眼睛一掃,刷地一翻,往往每一頁停留的時間不超過一秒鐘的時間,這讓拿出了荷裡路德宮內部資料的工作人員麵麵相覷,懷疑他其實什麼都沒有看進去。
然後是影像資料。
加速到四十倍的影像資料,在外人聽來就是一堆噪音外加眼花繚亂看不出個究竟的扭曲色彩,但那個叫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家夥卻看得目不轉睛。
不多時,幾乎所有人都受不了房間裡的刺耳噪音,也就責任心爆棚的雷斯垂德探長咬牙站在了原地,並將之前從藥店裡買來的耳塞塞進了耳朵裡一塞。
在對付夏洛克·熊孩子·福爾摩斯上,不自覺養出了保姆心態的雷斯垂德探長還是略有幾分心得的。
半個小時後,夏洛克·福爾摩斯將所有有關荷裡路德宮的資料都看了一個遍,而他腦海中的思維宮殿裡,一座跟荷裡路德宮實物一模一樣但比例縮小了一百倍的宮殿平地而起。
宮殿外,之前那封信上留下的文字圍繞著這座宮殿瘋狂地轉動著,時不時就甩出一兩個單詞鑽進縮小版的荷裡路德宮。
三分鐘後,王宮外環繞著的文字轟然破碎,而剛才鑽進宮殿裡的文字則在眼前排列成行。
夏洛克·福爾摩斯刷地睜開了眼睛,整個人騰地跳了起來,然後衝出了門。
格雷格·雷斯垂德探長被夏洛克·福爾摩斯的意外舉動嚇了一跳,連忙喊了一聲“夏洛克”。
夏洛克·福爾摩斯理都不理,邁開大長腿就向著樓梯處奔去。
格雷格·雷斯垂德低咒一聲,他掏出耳塞,跟著夏洛克·福爾摩斯的身後跑了起來。
夏洛克·福爾摩斯一路跑到了王宮的三樓,並直接衝進了第二個房間裡。
荷裡路德宮的總體建築呈現出U形,三樓西側的長廊根據影像與圖紙,有兩個大房間。但在剛才收集資料的時候,夏洛克·福爾摩斯卻發現,這兩個房間的內部麵積並不符合整條走廊的長度,加加減減之後,資料本上分明是少記錄了一個房間。
所以,密室?還是消失的房間?
夏洛克·福爾摩斯本能察覺出了興味,哪怕他發現了之前留信黑手的目標房間,他也首先衝到了這邊。
在夏洛克·福爾摩斯對著第二個房間牆壁敲敲打打的時候,格雷格·雷斯垂德一臉心累地跑了過來。還沒等勞心勞力的探長開口說上一句話,那個穿著黑風衣的卷毛小混蛋就一陣風似的衝出了房間。
他扒在走廊的牆壁上,又是敲又是聽。
而在他敲擊“牆壁”的時候,躺在房間裡四柱床上,正在說著少年時點點滴滴的拉法埃萊忽地停住了話頭,他微微仰起身體,默默地看著自己房間裡那扇被敲響的門。
他的秘密寢宮,是被人發現了?!
泰特立刻握住了拉法埃萊的手,他謹慎地看了一眼被反複敲響的雕花木門,壓低了聲音,道:“我們先離開吧。”
差不多半個小時裡,拉法埃萊乾巴巴地將自己過去的生活說了一遍,著實乏善可陳,三分鐘就總結完畢。不過,拉法埃萊還是找到了話題,那就是將自己製作屋裡這些東西的過程簡單說一遍,就是從哪裡弄來的材料,從哪裡得到的靈感,倒也氣氛很好。
拉法埃萊本想拉著泰特在這邊睡上一覺來著,但從外麵敲響的大門,聽這聲響,似乎在找機關暗門的樣子,拉法埃萊就意識到,終究是有人發現了自己耍的小手段。
拉法埃萊固然天賦出眾,使出來的魔咒與一般巫師不同,效果能高出一截。當初留在門扉上的魔咒足以蠱惑普通人和機器,但這並不意味著他的魔咒能夠萬無一失。
隻要敏銳一些的巫師,他們總能夠感知到門上留下的魔力波動。
再者,沒有拉法埃萊的魔力補充,那個魔咒能夠堅持三百年,那已經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奇跡了。
拉法埃萊還沒有意識到,正在門外敲打著尋找機關的人並不是一個感知敏銳的巫師,而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普通人類,隻是這個普通人類有著一個不是一般好用的腦子。
現在荷裡路德宮裡明顯不太平,雖然在拉法埃萊看來,他這是帶戀人回自己當初的臥室待一會兒,但被外麵人發現,恐怕會牽連進一些麻煩事裡。
拉法埃萊其實對自己過去也沒有多少留戀,他隻看向泰特,道:“那你喜歡什麼?一起帶回去。”
泰特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忽地一笑,輕聲道:“我喜歡這裡一如往昔,仿佛在等著你回來。”
“這裡是屬於拉法埃萊·斯圖亞特的,我現在有拉法埃萊·哈蒙了。”泰特小心地握住拉法埃萊的手指,唇角微翹,“而我,想要所有人都銘記拉法埃萊·斯圖亞特。”
曾經的拉法埃萊,留給世界的不應該隻是寥寥的兩筆記錄。
世人應當驚歎拉法埃萊·斯圖亞特的聰慧與才情,向隱藏在曆史長河裡蘇格蘭最優秀的王子殿下致敬。
他們應該記得他,崇敬他。
雖然泰特心中的一角希望獨占拉法埃萊所有的美好,但他卻更想要讓世人都看到,他的拉法埃萊是那麼好。
敏銳抓住了泰特心中所想,拉法埃萊不禁失笑,道:“我不在意的,親愛的。”
他不在意世人的評價,不在意彆人的看法,所以,他能夠拎出一個染病的理由遠走海外,連英格蘭皇儲的地位都不在意。而等他到了普利茅斯之後,他毫不在意領地大部分權力交給之前的領主,自己樂得做一個“傀儡領主”。
拉法埃萊·斯圖亞特曾經阻止了獵巫人和宗教裁判所在普利茅斯的瘋狂行徑,但隻有極少一部分人知道那是拉法埃萊·斯圖亞特做的,史書上也不會多一筆記載。
拉法埃萊·斯圖亞特曾經屠殺了無數黑暗種族,奠定了普利茅斯二十年的伊甸園生活,但除了被他殺得膽戰心驚的黑暗種族外,生活在領地上的普通人卻不知他們的安穩生活源自於那位殿下的庇護,他們甚至不知道黑暗中有彆於人類的異族存在。
幾乎在所有領地子民的眼中,拉法埃萊·斯圖亞特就是蘇格蘭王室流放到這片土地上的王子。他無心政事,幸虧有前一任領主大人斯坦利·斯圖亞特的扶持,領地的一切事務才沒有出現紕漏。
當然,也有人將拉法埃萊·斯圖亞特病逝與普利茅斯後期的混亂和層出不窮的女巫審判案聯係到了一起,認為拉法埃萊·斯圖亞特並不像是他所表現出來的那樣無能。
但這樣的說法,剛被提出就被反駁,可信度低到沒有幾個普通人相信。
拉法埃萊不在意那些,有些事,他隻是想做,便做了。
他從來沒有想要彆人的感激。
“可是,我在意。”泰特抿緊了嘴唇,認真地看向拉法埃萊,重複道:“我在意。”
曆史書裡那一筆記載,隻有一個名字,隻有一個身份,再有一個平庸的評價,這對於泰特而言,是恨不能撕掉整本史書的憤怒。而塞布麗娜·布朗,跟泰特一個心情。
領地二十年的安穩生活,無人知曉是拉法埃萊殿下的仁慈,反而在史書上胡編亂寫,簡直在戳他們這群殿下忠實擁躉的心。要不是編纂那本史書的人早就死了,泰特和塞布麗娜·布朗完全不介意找過去,跟他好好聊聊。
拉法埃萊無奈地看向泰特,天藍色的眼眸裡是柔和的無奈。他伸手撩起泰特臉龐的碎發,微微傾身,在他臉頰處落下一吻,緩聲道:“好。”
拉法埃萊打開臥室的機關,握著泰特的手走進了密道之中。
什麼都不做,便是允許這間封存了三百多年的寢宮重現天日。
這會是英國曆史上的一個重大發現,無數史學家會瘋狂地尋找拉法埃萊·斯圖亞特留在那個時代的剪影。
隻要給人類一個方向與目標,他們總會窺見那個時代的一點風雲。
拉法埃萊·斯圖亞特,一個看似平庸得被那個時代所遺忘的蘇格蘭王子殿下,卻是被當初英格蘭皇帝屬意,差一點過繼為皇儲,成為未來英格蘭皇帝的人。
曆史的麵紗終將揭開一角。
夏洛克·福爾摩斯眉頭緊皺,他繞著三樓的走廊走來走去,眼睛緊緊盯著鑲嵌著燭台的走廊牆壁,藍眸炯炯。
不應該啊,這一段牆壁裡不應該是實心的。
他的腦海裡刷地拉出荷裡路德他的平麵圖紙,三樓與二樓的房間相互印證。
片刻後,夏洛克·福爾摩斯大步走到走廊拐角的部位,然後,他閉上了眼睛,抬腳慢慢地走了起來。
格雷格·雷斯垂德眼角抽搐,完全不知道夏洛克·福爾摩斯在搞什麼鬼。
走到了走廊三分之二的地方,夏洛克·福爾摩斯站住了腳步。
他依舊緊閉著眼睛,身體則慢慢地轉向了牆壁的一側。
格雷格·雷斯垂德皺了皺眉,心中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