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一扭頭,恰好與孟雲臻四目相對。
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清澈透亮,帶著幾分喜悅,泛著些許無奈的漣漪,像陽光下波光瀲灩的湖水,讓人著迷。
猝不及防地對上這雙眸子,孟雲臻心尖微微一顫。
——擁有這麼一雙眼睛的時景歌,又怎麼會做出他揣測的那些事來呢?
孟雲臻突然有些不是滋味,為他剛剛做的那些事。
就在他懊惱的時候,時景歌的聲音陡然響起,“孟先生。”
孟雲臻抬頭望向他,目露疑惑,夾雜著些許的激動。
時景歌拿出手機,語氣平平,“您的錢還沒付呢。”
“您也看到了,這不大方便從裡麵扣除,所以你直接付給我吧。”
孟雲臻:“……”
時景歌體貼地詢問道:“VX還是支/付/寶?”
孟雲臻沉默了數秒,心想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最後歎氣道:“VX吧。”
起碼還能加個微/信呢。
“行,”時景歌痛快地說道,然後調出了自己的微/信收款碼,往孟雲臻麵前一放,“麻煩孟先生自己掃一下。”
孟雲臻:“……”
——竟然連加個VX的機會都不給!
房間裡的氣氛一下子就和緩了下來。
孟老夫人樂嗬嗬地建議道,既然兩邊都在,不如把拜師的程序重新走一下。
孟雲海倒是滿臉寫著開心,但是時景歌明顯有些猶豫。
“時先生?”孟老夫人試探地問道。
終於,時景歌深吸一口氣,鄭重道:“小海是個好徒弟。”
“他聰慧,認真,努力,勤學,任何老師,收到這樣的弟子,都會非常高興的。”
孟雲海第一次被老師這麼誇獎,驕傲地挺起胸膛,眼睛都在閃閃發光。
“但是我卻不是個好老師。”
孟雲海跳了起來,反駁道:“你當然是好老師!你是最好的老師!”
時景歌看著孟雲海,不說話了。
這個時候,孟家人就已經意識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大多。
孟老爺子率先道:“時先生,我們魯莽和衝動險些釀成大禍,為您帶來了困擾非常抱歉,我也很慶幸沒有真的走到那一步……”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時景歌打斷了。
時景歌搖了搖頭,平靜道:“很抱歉,小海,我認為,我們的師徒緣分,已經走到了儘頭。”
刹那間,孟雲海不敢置信地看著時景歌,“……師父,你是在開玩笑吧?”
“我沒有。”時景歌搖了搖頭。
“是因為……”孟雲海下意識地看向孟雲臻,被時景歌乾脆利落地打斷,“當然不是!”
“但是,”時景歌認真看向孟雲海,“小海,我們的師徒緣分,就隻有這麼淺。”
孟雲海連連後退,“我不信……我不信……!”
拋下最後一個字,孟雲海轉身就跑。
“小海!”
孟家的四位長輩連忙去追,保鏢們也看向孟雲臻,得到孟雲臻的指令之後,這才追了出去。
頃刻間,房間裡隻留下孟雲臻和時景歌。
孟雲臻注意到,時景歌的身體是前傾的。
也就是說,小海跑出去的那一刻,時景歌是想要去追的。
或許是看到其他人都追出去了,時景歌這才沒去。
他抿著唇,慢慢地坐了下來,看著門口的方向,目光中夾雜著些許茫然和無措,完全忽略了孟雲臻。
孟雲臻輕咳一聲,喚起時景歌的注意。
時景歌有些錯愕地看著他,似乎在詢問,他怎麼還在這裡。
孟雲臻:“……”
他就這麼不受人待見?
但是因為剛剛的事情,孟雲臻又對時景歌帶了點愧疚,這股火氣沒得發,隻能往肚子裡咽。
“為什麼要這麼對他?”孟雲臻沒忍住,開口問道。
時景歌抿起唇來,不理會孟雲臻。
“他很在乎你,你也很在乎他,同樣的,你們都很在乎這段關係,”孟雲臻皺眉,“所以為什麼要結束這段關係?”
時景歌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孟雲臻,“你可以走了,我要休息。”
這是十分直白地逐客令了。
孟雲臻又道:“因為我嗎?”
“那我向你道歉。”
時景歌錯愕地看了他一眼,沒忍住刺了一句,“孟先生不必往自己臉上貼金。”
孟雲臻深深地看著時景歌,“那是為什麼?”
“與你無關。”時景歌硬邦邦地說道。
“孟雲海是我的親弟弟,和他有關的事情,怎麼能說與我無關呢?”孟雲臻理所當然地說道。
時景歌都懶得理他。
孟雲臻看著時景歌,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隻貓。
……可真像啊。
在陌生人懷抱裡用爪子撓,指甲全都伸出來了,氣勢十足,仿佛下一秒就能跟你拚命;在親近的人麵前,就會顯出呆萌可愛的一麵,連指甲都不伸出來。
這熟悉的雙標,可不就像現在的時景歌一樣嗎?
孟雲海跑了之後,幾乎要把時景歌的魂也帶走了!
在周圍這一片破敗的景象中,時景歌就仿佛會發光一般,讓人能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他。
憂鬱又神秘,傷心又不能展現出來,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就仿佛身上有許多秘密一樣,將他壓得喘不過來氣。
讓人看上一眼,便覺得心酸。
“喂,”孟雲臻決定還是幫個忙,畢竟他今天還把時景歌當犯/人一樣防著呢,現在知道是自己錯了,那麼給時景歌點補償,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時景歌困惑地望過來,“你怎麼還沒走?”
孟雲臻:“……”
他的存在感就這麼弱嗎?
“你接受委托嗎?”孟雲臻沒好氣地問道。
時景歌搖了搖頭。
孟雲臻警惕道:“是不接受委托,還是不接受我的?“
時景歌語氣淡淡,“你都知道,為什麼還要自取其辱?
……還真的是不接受他的委托!
孟雲臻氣壞了,“你兩麵派啊?小海在這裡和不在這裡的時候,你對我就是兩個態度!”
時景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小海不在這裡,我為什麼要和你保持和睦友好?”
孟雲臻:“……”
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從何反駁。
“憑你目中無人?憑你往我身上潑臟水?憑你帶著一堆人高馬大的保鏢賭我家門口砸門?”時景歌冷笑一聲,“我不做小海的老師,你不應該高興嗎?”
孟雲臻抿了抿唇,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時景歌指了指大門,語氣淡淡,“出去。”
孟雲臻走了出去,隻是打開門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時景歌。
他坐在那裡,像一尊雕塑一樣,安靜而無聲。
隻是那雙清澈透亮的眼眸之中,彌漫著傷心和難過。
孟雲臻心尖一顫。
他這個時候,突然反應過來,時景歌年紀還不大。
一開始認定時景歌就是個騙子的時候,時景歌的年齡也曾是驗證這一理論的重要論點。
這麼年輕的人,怎麼可能會成為什麼大師呢?
肯定是騙子!
孟雲臻第一次,為自己之前所做的那些,而感到後悔。
他的手覆在門上,好一會兒,他才低低道:“小海真的非常喜歡你。”
“自從跟你學習之後,他已經有好久沒有感冒發燒了。”
“以前的時候,他每隔幾個月就能進一次醫院。”
孟雲臻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這些,或許是內疚吧。
也或許是……
孟雲臻又看了時景歌一眼。
……他看起來,真的太孤寂了。
孟雲臻走了。
時景歌長長地鬆了口氣。
【係統,】時景歌連忙道,【快把這個世界關於玄學的東西都給我,我要進行填鴨式惡補教學。】
【啊?】係統111愣了愣,【好的,不過宿主,你為什麼要好孟雲海解除師徒關係啊?】
【我不想誤人子弟,】時景歌歎了口氣,【我這邊還什麼都不懂呢,還收個徒弟,你覺得合適嗎?】
【我需要閉關,需要足夠的時間去了解這些東西,而且原主展現在孟雲海麵前的脾氣就比較古怪,我不能一味的溫柔和善。】
【我需要點時間,有了真才實學再教學生不香嗎?】
這個世界是特殊世界,係統又給了他三個金手指,可見這個世界的難度之大。
既然如此,那麼很多事情就迫在眉睫了。
再者說了,孟雲海是好糊弄,但是他的那些長輩,可都是精明能乾的人,一旦關注他和孟雲海之間的師徒教程或者其他的什麼,他什麼都不懂的情況下,翻車的幾率還是挺大的。
而且,原主曾經還是名門之後,據說祖上很牛逼的,原主本來拜了個老師,也是很厲害的那種,隻不過後來原主被掃地出門了。
直覺告訴時景歌,原身的出生也不能忽視,之後可能會牽扯出很多事。
電視劇不都是那麼演的嗎?
再者說了,孟雲臻絕不會這麼簡單地放棄。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尤其是對神秘的人或者事,特彆是孟雲臻這樣的人,更容易被之吸引。
而時景歌,則藏著“秘密”,帶著獨有的“神秘性”。
孟雲臻又怎麼會不好奇呢?
所以,他隻需要等著孟雲臻再次找上門來就好。
當然,在那之前,必須通宵達旦、夜以繼日地苦學才行啊!
——隻要學不死,就往死裡學!
時景歌第一次感受到頭懸梁錐刺股的痛苦。
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時景歌覺得自己似乎在玄學方麵有些天賦還說不定,係統111給她的那些資料,她總能輕而易舉地做到完美。
……就像他曾經做過的很多次一樣。
……他真的是第一次來這個世界嗎?
時景歌還從係統111那裡兌換了練習室,練習室的時間流速和外麵不一樣,這無疑給了他更多時間。
他就像一塊海綿,瘋/狂地吸收著一切從係統111那邊得來的知識。
而這一天晚上,突逢大雨,電閃雷鳴之際,時景歌還在係統111的練習室裡挨揍。
等到他從係統111的練習室出來,時景歌才知道,附近逍遙山山頭的一棵百年枯樹,就這麼被雷劈了,不是被雷橫空劈成兩半之類的,而是整個都被“披”了出來。
……仿佛是什麼不祥的預兆。
而大約在一周後,孟雲臻出現在時景歌小院外麵,開門見山道:“我雇傭你一周,包吃包住,一天五千,怎麼樣?”
時景歌揚了揚眉,“你說呢?”
孟雲臻沉默數秒,突然說起了孟雲海,說他最近吃得少了,總是沒精打采的,懶洋洋的不肯動,以前最喜歡的籃球也不玩了,每天就在家裡看看書,結果還感冒了。
孟雲臻一邊說,一邊注意時景歌的表情。
時景歌的表情很是焦躁,就仿佛想要抬起手把他扔出去,但是出於這樣那樣的原因,又不得不強自忍耐,這份忍耐又讓他更焦躁了。
最後,時景歌受不了了,冷冷道:“翻三倍。”
那彆彆扭扭的樣子讓孟雲臻差點沒笑出聲來,但是轉念一想,時景歌這都是為了小海,登時也不是那麼想笑了。
他伸出手,輕咳道:“合作愉快?”
時景歌抿了抿唇,他注視著孟雲臻好一會兒,才猶猶豫豫地伸出手,碰了碰孟雲臻的手背。
“……愉快。”時景歌遲疑地、含糊地說道。
是夜。
逍遙山,百年古樹之下,是一個漆黑的洞。
周遭有一片燈光,正有好幾個人對著那個洞皺眉。
“封印被破壞了,你看那,符紙都飄出來了。”
“可不是嗎?”另一個人苦笑道,“連老天爺都助他一臂之力,天雷竟然活活劈斷了古樹的生機,這才給了他機會逃離!”
“惡鬼從封印中逃脫,聽起來怎麼那麼可怕呢?”
那個人打了個哆嗦,“你們說,他會去乾什麼?”
“肯定是複仇吧,惡鬼腦子裡出來報仇,還能有彆的嗎?”
“艸,餘家的那些玄學師到了嗎?當初時家的東西就他們吞得最多,現在出事了,人都不知道來了!”
“餘家人,不都這樣嗎?”
“說起來,還是賀家靠譜一些,起碼早早地趕來了。”
“帶著一堆歪瓜裂棗趕來?”
“歪瓜裂棗也比沒有強吧?”
“半斤八兩,能好到哪裡去?”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執著,沒有人注意到,有一團漆黑的氣體,悄無聲息地躲入到他們的影子中,安安靜靜地將自己藏起來,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一直到爭吵結束,眾人下山,那個漆黑的氣體,才跟著一起慢慢地走了。
漆黑的氣體明顯是有目的性的,他從一個人那裡跳到另一個人那裡,當沒有合適的人類靠近的時候,他也會附身在彆的氣體的櫻之殤,一路順著吸引自己的氣息前進。
他知道,這股氣息,來自於他的珍寶。
他等了那麼久那麼久、等到記憶全無、隻留有本能也會記得的、獨屬於他的珍寶。
他慢慢地飄啊飄啊,也不著急,他已經等了太久太久,不在乎這點時間。
終於,一個不小的彆墅,出現在那團漆黑氣體的麵前。
屬於珍寶的氣息,更濃鬱了,讓他不由精神一震。
很快,漆黑的氣體慢慢抽條消散,在那個隱形的漩渦之中,一個人影慢慢出現在半空中。
蒼白,無力,瘦弱,卻有一張得到上天寵愛的臉,俊美到極致。
而這個時候,之前那幾個人的交談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他們說,惡鬼為複仇而來。
這讓他覺得非常可笑。
惡鬼之所以能從封印中掙脫,隻因為他的珍寶。
他隻為珍寶而活。
那扇門近在眼前。
他的珍寶,就藏在那扇門後。
惡鬼屈起手指,想要敲門,手指卻輕巧地穿過了大門。
他愣住了。
而這個時候,一個相當文明的念頭,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沒有得到允許就擅自闖入的話,珍寶會生氣的吧?
——可是真的,好想看看他。
——就看一眼,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