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精?”孫無瑕挑高了眉, “往哪個方向跑了?”
昨夜精魅在客棧鬨得沸沸揚揚,把老何一整個商隊給滅得剩下老何一個,此事很快就傳遍周圍, 孫無瑕等人自然也聽說了。
但他們那邊沒有受到騷擾攻擊,所以孫無瑕理所當然認為是雲未思他們能力太弱, 才會護不住何氏商隊。
遲道友搖搖頭:“徹底消失了,據說狐精喜荒野,不如去鎮郊瞧瞧。”
這正合了孫無瑕的意。
他對這位遲道友早有好感, 可惜對方陪伴長寧郡主左右, 兩人鮮少有機會單獨說上幾句話,孫無瑕自忖青年才俊, 偏偏襄王有意神女無心, 他不得不想方設法製造機會。
“也好,長寧郡主那邊有我師叔在, 應該沒什麼大礙,遲道友請。”
孫無瑕不肯露出過分心急的高興,還端著點兒矜持。
遲道友抿唇一笑。
她並非傾國傾城的絕色佳人,卻有種令人見之忘俗的清爽,如霜落新葉,星點山痕。
孫無瑕甚至還不大清楚她的來曆, 隻知對方與長寧郡主似乎有些親緣關係, 但能與郡主同出同進,總歸身份不會差到哪裡去。
她話不多, 但並非沉默寡言,隻要孫無瑕問, 她還是會答的。
孫無瑕就說些最近鎮上的傳聞, 什麼寡婦複仇, 逆子歸來,百姓總能給死者編出稀奇古怪的背景故事,添上不少飯後談資,但隨著昨夜越發恐怖的血案發生,無論當地居民還是過往旅人,皆人心惶惶,流言反倒一下少了許多,因風雪太大商隊無法啟程,眾人隻好繼續躲在客棧裡抱團取暖。
遲道友歎息:“也不知這些精怪是受何人指使,平白弄出這麼些事,此時便是要走,也良心不安。”
大道無情,順天而行。
修士中悲天憫人者並非沒有,隻不過這樣的人除非擁有強大實力,否則隻會在修煉道路上被殘酷現實一次次磨礪教訓,最終成為一個不沾因果,不肯多管閒事的人。
孫無瑕不以為然,但麵對眼前少女的慈悲心腸,還是安慰一句:“遲道友不必難過,左右我們也要在紅蘿鎮多留幾日,若能將那狐精擒住,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放眼街道,白茫茫一片,還真沒幾個人。
按時辰現在已該是天色大亮,但頭頂依舊是陰沉沉的,照不出半點讓人敞亮的溫暖明媚。
二人一路閒聊,很快走出紅蘿鎮,四周房屋漸少,取而代之是逐漸茂密的叢林。
孫無瑕沒看見狐精的蹤跡,倒是看見不遠處隱於林木中的宅子。
看上去像是鎮上富戶在郊外建的彆莊,冰雪枯木後,蔚為豪闊,而且看上去很潔淨,像是經常有人打掃的。
果不其然,兩人近前,裡頭便有人開門出來,看上去像是灑掃小廝。
對方看見孫無瑕二人,麵露驚訝,卻很有禮數,聽聞兩人過來詢問消息,就轉身回去稟告主人。
不多時,正門大開,主人家從裡頭出來。
“郎君娘子遠道而來,令老朽此處蓬蓽生輝,還請入內飲茶歇息。”
孫無瑕略有不耐:“我們不是來討吃的,你是紅蘿鎮上的人嗎?”
老人家道:“是,老朽姓陳,家在鎮上,原本過來小住幾日,哪裡知道遇上風雪,家裡人說等風雪停了再陪我一道回去。”
孫無瑕:“你住在這裡幾日,可曾見過什麼異象?”
老人家搖搖頭:“昨夜風雪大作,我等連門都不敢出,這不,庭中積雪已過足背。”
宅子大門敞開,孫無瑕與遲道友二人也都瞧見了,兩名仆從的確正忙著在庭院裡掃雪。
陳老叟麵色清亮,毫無鬼邪妖魅之氣,起碼孫無瑕看不出半點可疑。
“也沒有聽見什麼古怪動靜?”
“未有,我方才正沉迷棋局,二位便來了。”
孫無瑕抬起頭,隻見天色好不容易稍稍明亮一些,很快又變得陰沉。
一場新的暴風雪即將到來。
陳老叟也道:“我看天色怕是又要下雪起風了,不如二位先進來飲杯熱茶,暖暖身體再走。”
遲道友忽然出聲:“不知老人家在下什麼棋?”
陳老叟嗬嗬一笑:“圍棋,新近得了一本新棋譜,其中珍瓏局頗有意趣,我這一入神,不知不覺就大半天過去了。”
遲道友也起了興趣:“我能否也旁觀一二?”
陳老叟:“自然可以,小友裡邊請。”
她一開口,孫無瑕也不好催著走了。
遲道友果然是懂棋之人,與陳老叟就著一盤殘局也能興致勃勃討論起來,從天明到天暗,外麵簌簌下雪,屋裡倒是暖洋洋的,火燒得正旺,侍女捧上熱茶點心,饒是孫無瑕不愛口腹之欲,也接過杯子喝了幾口熱茶。
眼看天色已晚,他忍不住提醒遲道友:“我們該走了。”
遲道友如夢初醒,從棋局裡抬起頭,有些赧然。
“抱歉,我素來嗜棋,一入局就容易著迷。”
她嫣然一笑,不自覺露出些小女兒姿態。
孫無瑕心軟了,語氣禁不住也軟下來。
“我們還有正事,得回去了,不然我師叔他們也會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