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1 / 2)

明辭越攥著他腕子的動作有些僵硬, 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微微出神。

等他回了神,定睛望著聖上, 看著男孩的手流連在自己無暇的**上,從心口一路下滑至胃部,至小腹。

【從這裡……到這裡,被看透,洞穿。】

明辭越又聽到了,通過心聲和心跳, 他就可以很熟練地判斷出聖上此時還在失神,被情yu的餘潮浸泡得**的,剛才的問題大約也隻是隨口而出, 不過大腦。

於是他神色平常地作答:“不信,荒謬之言罷了, 聖上乃是九五至尊, 玲瓏心思誰又看得透。”

紀箏微微皺眉,“……朕又沒說是自己。”他還沒來得及說完,明辭越就已經吻了下來。

紀箏下意識地偏開頭,卻被先一步扶住了下頜, 溫柔地強製, 撬開貝齒, 長驅而入,把他那僅剩的一丁丁點疑惑都給暫時遣散到一旁。

所以,男寵和君主之間會做這些麼,清理,賴床,散熱祛病, 擁抱接吻。

除了正常需求,剩下那些過界的危險溫存,算什麼?

他認真地思考,玷汙月光,豢養禁.臠,身為帝王他都是平生第一次做,沒人教,沒經驗,難免有做錯的地方,或許是誤把什麼當作了愛。

接吻時睜眼,就好似是在破壞什麼不成文的規定。紀箏第一次在這種時候偷偷睜開了一條縫,卻正對上了那雙昏暗中黑曜石般的眼,一眨不眨地沉默著注視他,絲毫不因被發現而羞愧躲閃。

原來有人接吻一直睜著眼,不講武德。

於是,緩緩地,他的雙手指縫間鑽入了五根修長有力的手指,繞著涼風灌入,引領著他緩緩合攏。

……為什麼要牽手?!好讓他驚慌失措,看他出糗逃離?

明辭越借著什麼身份來牽他的手?臣子,皇叔還是男寵?

若說紀箏之前還有過那麼一星半點旖旎的念頭,在那場席卷朝廷,迅速拉下敵方兩員大將的風潮中也給消磨得一乾二淨了——明辭越並非淺淺一灣潭,那明明是他不了解的一汪深淵。

方才哪怕榻上再深入再親昵,紀箏都還能冷著心腸,跟打仗似的,越痛越好。此刻一被碰到手指尖尖兒,他卻沒出息地想哭。

紀箏喉嚨猛然縮緊,連帶著肺腑都有些急促吸氣的痛,他有些難堪地想逃離,卻又流連於那丁點溫度。

才不是。

他明明那麼容易被看透,至少此刻是,身上赤條條,心上也是。紀箏自暴自棄地想。

那日之後,寒冬將儘,天亮得越來越早,留給他們的長夜越來越短。牽手那樣曖昧的舉動似乎對明辭越來說也是個不小的失誤意外,至少之後的很多個夜晚裡沒再發生過。

不過明辭越在某些事情上依然有著磨人心性的細致耐心和耐力。他那點“狼子野心”似乎已經徹底暴露了,在紀箏麵前也就藏也不藏,每夜哪怕殿門緊鎖,窗牖緊閉,他也有辦法準時登門拜訪,仗著天子不敢喚侍衛宮人,裝模作樣地一鞠躬,低頭說一聲“失禮了”。

皇叔身體力行地給他說明了,不好好上朝就上.g。

他被強製灌輸進了許多清理不掉的東西,例如各方邊境局勢,各地民生,治國綱要。大臣第二天要奏上的折子,基本上明辭越前一天晚上就會教給他對策,教導的時間長了,不時還會頓一頓,反問他兩句,逼他自己想政令。

這時紀箏就不得不頭埋在被子裡,咬著唇忍著聲,瘋狂回憶劇情,想那些個原書裡一筆帶過的主角朝堂上高光時刻,他甚至懷疑這裡是垃圾作者省略沒寫的部分,才會讓他一個鹹魚自己想,自己動,自己補全。

鹹魚被殺就會死,鹹魚被翻來覆去,這樣這樣那樣那樣,就會熟得外焦裡嫩。

假私濟公!

翌日文武百官在乾英殿上再爭論不休,把期待的目光投向攝政王時,攝政王就恭敬地一行禮,微微抬首看向他。

紀箏板著臉,坐在龍椅上,再看那謙卑溫和如水的眼神,繁重錦袍之下腿都軟了,條件反射似地微微顫抖,全身一觳觫,倒豆子似地把連夜準備的政令措施背了出來。

即便是同樣的政令,換到不學無術不管正事,膚白眼大年輕嬌貴的小聖上嘴裡說,總是少了點那麼些意思。支持明辭越的一黨多是些剛直年輕的言官,這些時日越發不怕死,在朝堂上正麵對剛這些政令,恨不得繞到璟王麵前說句,“殿下被綁架了就眨眨眼!”

紀箏這邊的老忠臣明顯也不怎麼相信他,一聲不吭,望向天子的目光都包含一種怪異的憐愛,生怕支持詔令打臉會來的太快,被對方黨派質問嘲諷多了,也不怎麼著急,幾個老骨頭開口就是——

“不要亂說,我們沒有乾預聖上英明決策。”

“友好商量政令可以,攻擊朝廷命官是什麼意思。”

“遠離聖上私事,關心聖上政務就好,妄自揣測聖心該當何罪。”

“血口噴人!我們自然是為大燕為聖上效命,不知你們又是在替誰狂吠,收了人家多少錢財,說出來,有錢大家一起賺。”

就差把“罵正主就好,不要上升追隨者”寫在臉上。

紀箏:“?”

紀箏:“說好的保皇黨呢,老粉圈了。”

明辭越沒有替他打圓場的意思,紀箏隻能自己罵大臣摔東西暴怒收場。可一旦那些政令強製推行下去,即刻見效,翌日朝臣再看聖上的眼神就都變了,全場同時陷入一場詭異的寂靜。沒人敢出聲讚揚溜須拍馬,也沒人敢服軟認錯自抽巴掌。

他們都在猜測小聖上這等才乾,是天生英姿,還是後天培養,藏了這麼久,藏得這麼好,用稚拙蠻橫作掩飾,演得自然無比,天.衣無縫,非要等到亂政者都被扳倒才肯稍稍顯露。

若是這樣……一切也說得通了。聖上謀劃表麵借璟王之手除去叛賊,實則與他達成協議,許諾給他攝政王的空位。

至今為止,逆反他的人都沒有一個好下場。

比起之前那些踹人摔東西的小打小鬨,顯然這才是真正的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裡”。

眾人觳觫而不敢言。

至此大燕朝臣悉數拜服在一個仍不滿二十的小暴君腳下,有畏更有敬。

滿朝堂隻有一人敢在此時抬起頭來,紀箏很容易就被那雙眼勾去了注意力。

明辭越仗著無人敢看,仰頭朝上,勾了勾唇角,溫和地笑笑,指了指自己暴露在空氣中的脖頸喉結,示意小聖上。

紀箏一愣,氣勢一下子全熄了,整個人心虛地貼回椅背,拉高外氅迅速裹緊。

昨夜那裡剛受過蹂.躪,遭過難,紅痕打了多少妝粉都掩蓋不住。

可他一抬手又頓住了,那裡分明還圍著條火紅的狐領呢,沒有透視眼,半點肌膚都看不著。

他再去定睛看明辭越,那人還揚著唇呢,狀若無事地眨了下眼,笑意更甚。

公開**。

紀箏做了做嘴型,冷著臉,無聲地斥罵了他一句,轉頭就將半張臉藏在了狐領下麵,心虛地撇開眼,底下勾起的唇角攪得那些絨毛在空中輕輕抖動。

肆意曖昧。

紀箏有些……受不住了。

好在這樣的日子沒持續幾天,年關是真的到了,若是依照大燕慣有的禮儀律令,春節是要休沐五日的,若是無急事早朝例會也不必舉行,但除夕當日從一大早開始,要官命臣就得攜家眷入宮跪拜請安,吃飯受禮。整個宮城通常會吵吵鬨鬨,熙熙攘攘持續到下午,傍晚至深夜才是皇帝和後宮妃嬪以及內外親戚團圓過節的時間。

明辭越不會不識大體到在除夕前夜還要折騰他。

那夜子時打更之後,他腳步匆匆地往宮外行去,南宮門就在眼前,他卻臨時繞路走小道去了北宮門,這一繞就不得不途徑延福殿了。

自從為了防範他開始,延福殿每夜都是緊鎖殿門,緊閉窗牖,可被他闖來闖去,那些廢鎖也不知道換把新的,裝模作樣地掛在那裡,孤零零的一個。

子時了,殿內竟還未熄燈,搖搖晃晃的燭火在紙窗上勾勒出一個托著腮的人形。

明辭越的腳步不由得頓了頓,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習慣性地朝那邊邁了一步,又後知後覺地退縮回來,低了頭,逃竄似地離開此地。

今夜後半宿他在有些積灰的鄭越府暫作停留,等天蒙蒙亮就一路策馬揚鞭,奔向城門外,每逢重大節日,城門守備總是格外森嚴。

“開門!”還未等守衛問話,明辭越就搶先一步高聲喝道,聲音不似往日的溫和如風,穿透揚沙走石,棱角戾氣並露。

氅衣隨馬鬃一同卷入冬日獵風之中,他左手高持著一塊玄青色令牌,令牌上一左一右盤踞著一虎一獅,張牙舞爪,凶神惡煞。

守衛有些為難,剛想說今年年關即便是皇親國戚,沒有聖旨也不可擅自離城。且等那黑馬奔近了,那人瞪眼一瞧,壞了,那上麵刻的可是“監國禦令”!

聖上不在,見此令如同麵聖上。

“開門!快開門!”小守衛一邊往城門跑一邊忙不迭地揮手。

還未等他跑到,黑馬踏著泥漿從他身旁飛馳而過,一頓不頓,猶如利劍劈入門縫,直奔城郊。

“聖上過年不留親王陪,把他調出京城乾什麼……”

明辭越沒聽那些閒話,出了城門又沿著小道跑了足有兩裡路才停下。遠處望,雲雪一線,曦光蘊在雲海之後,碧落蒼山間的那道山嶺峽口被叫做越雲關,過了那道關便是西六洲,是大燕最薄弱的一層壁壘,與西漠遙遙相望,僅有一線之隔。

辭彆越雲關,是他名字的由來,也是他父母的歸處。

親人健在的才會把除夕夜當團圓日來過,不像他,沒這個福分。

他父不應詔令,死在戰場上,他母歸京認罪,氣死在途中,江南烏州老家的府邸早已被封禁。

按理說他明氏都是罪臣,應當挫骨揚灰不留遺患,骸骨更不能歸回祖家。那時十七八的少年,剛一歸京,立功封王,就頂風作案,勉強收集了父母的一些遺物,在背對京城,麵對越雲關的地方建了一座不起眼的衣冠塚。

埋在破路邊,枯樹下。

往年的宮中盛宴從早到晚,對他嚴加看管,根本不給他半絲溜出宮的機會,不像今年。

第十年了,哪怕是血海深仇,可笑的是他甚至記不清埋葬的地方。

明辭越沿著小路來回遛了許久許久,終於在一處長亭邊勒了馬。長亭背對著京城,麵朝著越雲關,正逢朝陽破雲而出,從東邊均勻地灑了進去。

“這是……”

他翻身下馬,立在了亭外,一步不敢前。

“皇都議敘銜候南烏璟王即英騎大將軍明老大人之墓”、“……都朝英安正二品誥命徐夫人之墓”。

他第一反應是朝廷發現了?!幾時發現的,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罰?!見碑石煥然一新才放下心來,了然於胸。

刻在碑上的字著實眼熟,說不上行雲流水端莊大氣,但著實是端端正正,一筆一劃格外小心。

說來這筆字還曾在亭閣水榭的欄杆上寫過他的名,喚他,“明月”。

他在長亭裡靜坐了沒多會兒,遠處又搖搖晃晃來了挎著籃子的老婦人,輕車熟路地擦了擦碑石,清理了雜草,擺了些許花果,這次抬頭眯了眯眼注意到明辭越。

“你也是來祭拜的?挺年輕的,看著麵生。”

“嗯。”明辭越輕聲應了,聲音緩和下來,“這裡建成多久了,很多人來?”

“不多時,也就半個來月吧,朝廷突然派官員來此地,捧走了棺材,說是明老將軍翻了案,受了封,從此要入皇家宗祠供奉著,這裡建個亭子作祭奠,供周圍受過明家恩的百姓不時來走動祭拜。”

“受過明家恩的百姓,這城郊外百裡村子裡都是,其實滿大燕哪家不是?大家就商量著,住得近的就不時來看看,不讓二老寂寞。”

鬼使神差地,明辭越問了句:“明將軍不是還有個兒子……”

“兒子?”老婦人愣了愣,露出恍然的笑容,“噢,立碑那天那個小將軍還真是他兒子。”

“說來奇怪,都過了快十年了,還跟十七八我見他時長得一模一樣,瘦高個,生得白淨乖巧,挺直個背立在那裡,穿著一身合身玄甲,倒真有個將軍樣兒。小將軍當真是個孝子沒錯,給他家二老奉了香,磕了頭,抹了淚還喊了聲爹娘,說他該做的都做了,還說了聖上待他很好,不會再糟蹋忠心……”

【“爹,娘,忠君愛國,清君側,鋤奸臣,該做的我都做了,仇已結怨已報,無愧於大燕,無愧於朝堂,也對得起旁人喚我一聲王爺。當年於心不忍救下先帝,致使你們的清譽晚到了近十年,有些事……我當年做不了,現在也做不了,知道你們會諒解……”

“新聖上待我很好,不再是親信讒言,糟蹋臣子忠心之人,我與聖上和諧相處,相安無事,輔佐他左右,隻談公事,絕對沒做什麼喪儘天良,違背倫常的壞事,還望你們放心……多多保佑大燕國運昌盛,聖上平安喜樂,早日完滿退休……”

“哦不對算了,還是彆管聖上了,多看看你們自己的兒子就行,讓他,不對,是讓我早日幡然醒悟,建立功勳,成家立業,完成未完之事……”】

明辭越低下頭,仿佛能看見陽光裡的飛塵,以及一個身著自己少時玄甲的小男孩,一本正經地站在碑前叫爹娘。

“明老將軍,當今的九五至尊已經來看過你了,知道麼……”

明辭越隻站了片刻,忽然醒來了一般,給那老婦人道了謝,迅速翻身上馬,策馬飛馳回京。

還未到正午,宮裡的家宴在晚上,此時往回趕,來得及,還來得及。

夕陽是自後穿透他的背甲,去時用了近四個時辰,回來僅跑了整三個時辰,還是下午,他將馬韁匆忙甩在宮內馬廄前,來不及拴馬就往延福殿跑。

他急個什麼勁呢,估計中午的宮宴還未結束呢,聖上還會是那個聖上,又不會跑掉,倒是他,跟個未成年的毛頭小子似的,慌慌張張。

他究竟,在急什麼呢……

奇怪的是,宮中一片靜悄悄的,侍者都不見幾個,更彆說是盛大宮宴了。

明辭越在延福殿門口駐了足,他跑得多少有些狼狽,許就沒有這樣一背臭汗,發梢淩亂的時刻了。

他理了理鬢發,正了正袖口,又癡癡地看著院門,伸了手又縮回來,單就是這樣站著,站在離聖上不遠的地方,麵上的表情已是柔和了下來。

“王爺對著門口看什麼呢,門上有花?”常晴端著盛著織品的托盤走過,“聖上在裡麵呢,今天哪也沒去,不叫人給通報進去瞧瞧?”

明辭越瞬時回神,平了唇角,恢複往日平靜,“不用通報,我在這候著等聖上忙完就好。”

“聖上有什麼可忙的?”常晴說完才反應過來,“王爺指宮宴?今年早就說了不辦了,還有零星幾個諂媚送禮的官員都被遣回家了,美名其曰,國君如父,叫他們把禮拿回去好好孝敬親爹就是給聖上拜年了。有幾個帶著美人婢子進宮的大臣都給氣得吹胡子瞪眼……”

常晴笑完又小心翼翼地問:“王爺難不成是去延福殿找哪位宮女姐姐?可她們大多數也得了聖恩回家團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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