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不能背著那一身痕跡去旁人宮中,心安理得地讓人侍寢。
雖然阿妤覺得那種情況也不是不可能出現。
但若真的出現那種情況,怕是最惹人非議的就是她了。
阿妤輕呼了一口氣,隻得慶幸聖上今日自己歇著了。
頓了會兒,她忽然朝周琪說:“取剪刀來,將這指甲剪了吧。”
阿妤看向自己的雙手,眼底閃過一絲舍不得。
她平日裡最愛護這一雙手了,便是指甲也保養得十分好,好不容易留長的指甲,此時卻要剪了去,說不心疼,那肯定是假的。
周琪也有些驚訝:“為什麼?你好不容易留下的。”
之前在瑜景宮當奴才,雖然阿妤喜歡,可不能一直留著,還是後來發生了那些事,才讓她有機會留下的。
更何況,她覺得阿妤那雙手是真的好看,剪掉指甲太可惜了。
那些羞人的事,阿妤自然不好同周琪說。
但是周琪的話也讓她生了一絲猶豫,最後她還是沒舍得剪。
她想著,反正近幾日聖上應是不會來她的印雅閣,不若等她侍寢的那日再說吧。
之後幾日聖上都是歇在乾坤宮,白日裡會去陪淑妃用膳,聖上不入後宮,請安時後妃都似沒了激情。
作為始作俑者,阿妤沒有一絲心虛,每日請安都安安靜靜的,仿佛沒有這個人一樣。
又過了四五日,聖上才重新進了後宮,那日正好是十五,聖上歇在了皇後宮中。
隨後便是沈美人連續兩日侍寢,變成了沈嬪。
這是新妃裡頭一個升位份的。
誰不知道聖上對於位份那是極為吝嗇的,孰不見舊邸入宮的幾人,在宮中待了多年,還隻是初入宮的位份嗎?
這日請安之後,阿妤身邊帶著的是周琪,在經過禦花園時,她瞧著周琪似有些興致,就停了腳步:
“我們到涼亭裡坐坐。”
如今天熱,禦花園裡的人也少,畢竟頂著大太陽在這裡賞花也不是什麼易事。
涼亭裡也空蕩,沒有外人時,周琪終於放鬆了些,她走到涼亭旁,瞧著那盛開的灼豔芍藥,她眼底都是歡喜,卻是沒有采摘,畢竟在宮裡呆久了,也知道這花不是人人都能摘的。
這還是因為她跟著阿妤,才能湊近些看。
還記得她第一次見到禦花園時,還未走近這些花,就被宮人斥了下去。
阿妤撐著臉,看向她,有些失笑:“就這麼喜歡?”
周琪點頭:“喜歡,自打進宮後,我就沒有再折過一支花兒。”
落地的桃花瓣倒是和阿妤一起撿過不少,也隻有那時落地的花,才是她們能碰的。
阿妤微頓,失神地看向周琪。
周琪眼前忽然伸出一隻手,對著她喜歡那支芍藥輕輕一折,就掐斷了根莖。
她順著那手朝上看去,就瞧見阿妤正捏著那花,斜斜插進她的發髻。
周琪一愣,怔怔地伸手去撫頭頂的花兒。
她剛碰到那花兒,忽然就聽見阿妤的聲音:“真好看。”
阿妤彎著眸子,她說:“從今日開始,你喜歡的花,我都替你折下來。”
周琪鼻子一酸,紅著眼笑她:
“有沒有點主子的樣子了?”
“應該是我說,從今日開始,我們就不需要去撿地上的桃花瓣了,你喜歡,明年桃花盛開時,我就去替你摘一籃子,專門用來做你喜歡的香囊。”
阿妤望著她通紅的眼眶,衝她一笑:“好,明年我們一起去。”
禦花園東側有梅林,西側有桃林,以往每年,阿妤都會和周琪在花落時,去撿那些桃花瓣。
最初,是因為她愛做香囊,又偏愛桃花,周琪才去求了守著桃林的宮人,磨了許久,又孝敬了些銀子,這才同意讓周琪去撿地上落下的花兒。
她至今都記得,那時周琪捧著桃花悄悄遞到她麵前的樣子。
夏日炎炎,她臉上滴著細汗,卻又滿眼歡喜,俏生生地和她說:“都給阿妤姐姐做香囊。”
阿妤忽然覺得嗓子澀得有些疼,可她沒去管,隻是衝周琪笑彎了眸。
周琪忽然收了笑,壓低聲音對她說:“主子,你看那邊——”
從她升了位份,周琪怕自己會在外人前失了規矩,就改了口,跟著眾人喊她主子。
阿妤蹙眉,朝她指的方向看去,眸色微頓。
從她這個角度看去,正好看見禦花園中站著的沈嬪,美人微抬著臉,冷傲得不可一世,身邊灼豔的芍藥都不敵她一分。
周琪讓她看的卻不是這個,而是在稍遠之處的明黃色身影。
沒一會兒,那道身影就轉身離開,也不知是不是阿妤的錯覺,在那人轉身離開的時候,好似朝她這個方向看了一眼。
聖上剛走,阿妤就看見沈嬪皺了下眉,也很快離開。
她忽然側過頭,對周琪輕聲說:
“看來不管多高傲的人,在這後宮裡,也會有柔情的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