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1 / 1)

世家子 清涴 7385 字 8個月前

顧淮之這輩子就出過三次遠門,一次是從京城回虞川, 一次從虞川到雲州, 還有一次就是從雲州回京城。每一次出遠門,顧淮之所見的情景都不同。第一次尤為慘烈, 餓殍遍野,民不聊生,百姓如同行屍走肉, 眼中看不到一點微光, 給顧淮之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第二次和第三次稍微好點,卻因為還在亂世,放眼望去都是人心惶惶, 看不出任何歡樂的景象。眼下這第四次出門,倒是給了顧淮之不一樣的印象。哪怕新朝剛立政權並不算太穩, 百姓們的臉上也逐漸有了微末笑容, 眼中也有了光,顧淮之心裡明白, 那抹光的名字叫希望。天下亂了幾百年, 太平世道,對百姓而言何其珍貴。宋璟同樣感慨萬千,忍不住對顧淮之說道:“公子可還記得當年我們第一次見麵之時的情形?”“當然記得。”顧淮之微笑, 抬眼望向天際, 眼神一片悠遠,“當時阿公憤而辭官回鄉,我對當時的皇帝也沒什麼好感, 路上又見到了無數餓死的百姓,更是對朝廷深惡痛絕,恨不得天降一道雷劈死昏君。那個世道,真讓人絕望。然而先生孤身一人前往兗州救治病人,一腔赤誠之心,卻突然讓我覺得,希望還在。”宋璟驚訝地看著顧淮之,脫口而出,“公子當初尚且年幼,竟然有這般想法?”“我生來早慧,先生這些年想必也知曉,為何還為此驚訝?”我知道你早慧,卻沒想到你能早慧到那份兒上啊!宋璟心中呐喊,回想了一下顧淮之當時的年紀,更為自閉。神童三歲就開始操心天下大事了,自己三歲的時候還在玩泥巴呢。人比人,氣死人,宋璟好歹也是一代神醫,從小到大也是一路被人誇獎過來的,冷不丁在顧淮之這裡遭受暴擊,心態差點要崩。好在宋璟隻對醫術感興趣,很快又調整好了心情,接著問顧淮之,“所以公子當初誠意邀我去顧家,那時候就有意招攬我了?”“沒錯。”顧淮之爽快點頭承認,“你醫術高,品行好,碰上這樣的人才,誰不想招攬?”宋璟的嘴角抽了抽,心說你想的倒是長遠,虧自己一直以為是顧丞相想招攬自己,讓你出麵刷好感呢。顧淮之還不知道宋璟內心已經開始吐槽,反而笑著拍了拍宋璟的肩膀,看著正在田間勞作的百姓欣慰道:“比起當年,這日子才有盼頭,也不枉大夥兒費了那麼多功夫平定了天下。”宋璟神色輕鬆,嘴邊也帶了一絲笑意,悠然道:“是啊,如今日子安穩,倒有了幾分盛世氣象。”說完,宋璟又歎,“盛世啊,幾百年都未有過啦。也不知道祖輩口中流傳的盛世之景到底是真是假?”顧淮之則定定地看著他,認真道:“先生認真保養身子,五十年內,盛世必來!”元熙帝這一朝是為盛世打基礎的一朝,若是發展順利,下一任帝王繼續休養生息,第三代繼續出明君的話,盛世也就不遠了。兩代帝王,幾十年的積累,天下百姓心心念念的盛世,就在眼前啦。宋璟擺手直樂,“我不讀史,不知道天下大勢。但我相信公子,盛世將至,這話不是虛言。”說完,宋璟悠哉悠哉地伸了個懶腰,輕鬆道:“看來日後還要多費心思調理自己的身體,不然看不到盛世來臨,多虧!我可得活得久一點,多看看盛世景象,日後到了黃泉見了祖先,也有可說道的地方!”顧淮之頓時失笑,想不到宋璟竟還有這般小年輕的活潑心態。二人正說著話,顧燮小可愛坐不住了。小家夥正是鬨騰的年紀,頭一回出門見了什麼都稀奇,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個勁兒地往外瞧,連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遠遠見了正在田間耕耘的老黃牛,小家夥興奮得臉都紅了,大聲嚷道:“牛!黃牛!黃牛耕地!”娘親教過,黃牛可以幫農戶犁地,自己記得可牢了。小家夥驕傲地挺起胸膛,期待地看著徐清漪,一臉求表揚的神情。徐清漪頓時失笑,忍不住抱過小家夥溫柔地誇他,“燮兒真棒,沒錯,那個就是牛。我們以前在京城裡也坐過牛車,燮兒還記得嗎?”小家夥鼓起包子臉,認真地看著徐清漪,脆生生道:“記得,它們不一樣。黃牛耕地,水牛拉車。”小家夥覺得自己可棒了,還能分得清黃牛和水牛,彆的小孩子肯定沒有他聰明!這麼想著,小家夥臉上的得意神情怎麼都掩飾不住,在見到親爹後,小家夥更是覺得不能讓親爹錯過自己的機智時刻,便在徐清漪鬨騰起來,一個勁兒地衝著顧淮之喊爹。顧淮之兩輩子加起來頭一回當爹,哪裡能受得住兒子的呼喚,趕緊調轉馬頭回到馬車旁邊,一把將對著自己伸出小胖手的顧燮小可愛給抱了過來,嘴裡還笑道:“喲,這是想爹爹啦?”“想爹爹。”顧燮很是機靈,先哄了顧淮之一波,然後開始顯擺,指著地裡的牛奶聲奶氣道,“黃牛,耕地。家裡拉車車,水牛。”小家夥還不到兩歲,說不了太長的句子,這話說的含糊。但顧淮之可是親爹,迅速明白了小家夥的意思,立馬捧場道:“燮兒真聰明,都能分清黃牛和水牛啦!”小家夥頓時挺了挺小肚子,神氣十足地四下看了看,然後伸出一隻小胖手,大拇指和食指比了比,驕傲道:“也沒有很聰明,聰明一點點。”顧淮之頓時噴笑,徐清漪也搖頭失笑,一邊笑一邊伸手輕輕拍了拍小家夥的小屁屁,無奈道:“也不知道這性子隨了誰,跟個小孔雀似的,到處顯擺。”小家夥立即接口道:“孔雀好看,燮兒也好看!”顧淮之笑得肩膀一抖一抖,自己和徐清漪都是低調的人,竟然生出一個自戀狂,倒也挺有趣。尤其是小家夥現在圓頭圓腦兩頭身,做什麼都自帶萌係效果,再加上親爹濾鏡,顧淮之怎麼看小家夥怎麼滿意,一臉認同地附和小家夥,“沒錯,燮兒最好看。”小家夥頓時自信心爆棚,一臉理所當然,“太婆也這麼說!”有了顧燮這個小可愛,這一路上多了不少歡聲笑語。小家夥天生是個樂天派,每天都樂嗬嗬的,見著人都笑得一臉喜慶,看著就讓人心情愉悅。這一路下來,顧淮之深刻覺得萌才是硬道理,他這種俊秀美男子在萌娃麵前魅力都下降了!尤其是徐清漪,有了兒子就忽略了丈夫,這種行為必須好好譴責一番!一行人說說笑笑,趕路都不覺著辛苦。青州離京城並不算遠,隻不過顧淮之考慮到妻兒跟著趕路,特地提前出發放緩了行程,到青州也花了一個月的時間。這一路上最高興的就是顧燮小盆友啦,見到了許多新奇的東西不說,爹娘每天大部分的時間都陪著他,每晚跟著爹娘一起睡,醒來爹娘還在身邊,不像以前那樣,醒來後就不見親爹人影,小家夥樂得直咧嘴,哪怕路上有不適應的地方,心情大好的小家夥也沒吭聲,稍微忍了忍就過去了。忍耐是有效果的,小家夥這一路上收到了來自親爹做的各種奇奇怪怪的新奇東西,有用草編出來的螞蚱,有蝴蝶標本,還跟著親爹跑去找兔子洞逮兔子,每天都是有趣的一天,小家夥簡直樂不思蜀,雖然還是會想念在京城的太公太婆等長輩,但小孩子忘性大,注意力也容易轉移,顧淮之和徐清漪稍微一哄,小家夥又高高興興地跑去關注彆的事情了。到了青州,小家夥還有點驚訝,撓頭問道:“就到了嗎?不是說要走好遠好遠?”顧淮之摸了摸小家夥的頭,也不因為小家夥年紀小就糊弄他,而是俯身看著小家夥的眼睛認真解釋,“我們都已經走了一個月啦。不過去康郡還要走一段路,估計還有好幾天才能到。到了康郡,阿爹要忙著處理公務,就不能像這一個月一樣天天陪著你玩了。”小家夥不高興地扁了扁嘴,卻也沒鬨騰,而是懂事地點頭道:“知道了,阿爹忙,很辛苦,寶寶心疼阿爹。”這是什麼絕世小可愛!顧淮之恨不得立即俯身親兒子一口,這麼想著,他也這麼做了,響亮地往兒子肉嘟嘟的臉上撮了一口。而後,顧淮之一抬頭,就對上了不遠處的一雙驚訝的眼睛。顧淮之下意識地挺直身子,對著這人露出了客套的微笑。見那人身穿緋色官袍,顧淮之對他的身份也有所猜測,忍不住懊惱,這位怎麼還跑來接自己了?堂堂刺史親迎一個郡守,是不是有哪裡不對?早知道他要來,自己就收著點不跟小家夥秀父子情了。來人正是青州刺史張子昂,約摸四十左右的年紀,留著一把飄逸的美髯,看上去就是個風度翩翩的老帥哥,成熟男人的魅力撲麵而來。張子昂原本就為青州的情勢愁禿頭,在拆出康郡後,張子昂的脫發非但沒好轉,反而更嚴重了一點。主要還是康郡太愁人,彙集了附近幾個郡條件最差的地區,湊出來的康郡那真是誰見了都得歎氣。本來以為朝廷會派個能臣過來治理康郡,萬萬沒想到朝廷竟然送了個祖宗過來!是的,彆看張子昂現在笑眯眯的,心裡對顧淮之的定位就是身份貴重惹不得的祖宗,純粹是拖家帶口跑過來玩了。開玩笑,顧家嫡長孫,頂級貴公子,跑來亂糟糟的青州,難不成還是因為對青州愛的深沉?也不知道康郡落在這人手裡要被治理成什麼樣。想到這裡,張子昂不由微微歎了口氣,默默決定,要是這位顧大人做的太過分了,自己可得好好提點提點他。最起碼要安撫住百姓,不能讓他們亂起來,不然那真是作死。張子昂甚至希望顧淮之就像以前那些當官的士族一樣,把公務交給心腹自己到處遊山玩水,好歹這樣也鬨不出什麼事情來。顧淮之還不知道張子昂心裡已經將他劃分為紈絝子弟那一類去了,見張子昂向他走過來,顧淮之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迎了上去同他打招呼,“見過張使君,下官顧淮之,康郡新上任的郡守。有幸在此巧遇使君,奈何下官一路舟車勞頓,有失禮儀,還望使君莫怪。”張子昂不動聲色地看了顧淮之這張完美無瑕的臉,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這位就是一時心血來潮跑來青州玩的祖宗,自己對他不能報太大希望。誰家趕路還能這麼精神奕奕的,就連剛剛待在他懷裡的胖娃娃都養得膘肥體壯,一看就是沒吃過苦頭的,也不知道路上花了多少心思。張子昂是個萬事不得罪人的老好人,心裡給顧淮之下了個定義後,感受到顧淮之釋放出的友善氣息,張子昂頓時鬆了口氣,看樣子這位不是什麼難相處的主,以後撂挑子就撂挑子吧,大不了自己多費心管一管康郡。顧淮之直爽一點,笑著問張子昂,“使君這是要往哪兒去?”張子昂抿了抿唇,瞅了一眼顧淮之身後烏泱泱的一大幫麵無表情的部曲,沉聲道:“我聽聞你要任康郡郡守之事,算了算時間估摸著你快到了,想備一桌簡單的飯菜為你接風洗塵,順便談一下康郡的現狀。”顧淮之對張子昂的印象頓時蹭蹭往上漲,這位大人工作非常負責啊,性格也好,還惦記著提點下屬,碰上這麼個領導,真是運氣好。顧淮之心裡高興,眼中也露出幾分對張子昂的親近,語氣都比方才熱切了不少,“有勞大人費心了,本該是由我做東請大人好好喝一頓,倒是讓大人破費了。不過我初上任,確實想多了解一下康郡的具體情況,就厚著臉皮叨擾大人一回了。”咦?聽這口氣,這位天之驕子是真關心百姓,不是來玩的?張子昂的眼睛亮了亮,趕緊點頭道:“不必客氣,你想了解什麼,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說完,張子昂看著顧淮之帶著的這一幫人又犯了難,“就是席麵有些簡單,恐怕不合你的心意。”顧淮之一看張子昂這個表情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即笑道:“他們自有去處,帶著這麼多人去大人那兒蹭飯,我這臉上啊,臊得慌。”張子昂心下一鬆,原本以為顧淮之也就帶個一兩百個護衛,誰知道這位排場這麼大,一來就帶了上千護衛,還都是精銳,張子昂都忍不住懷疑這位到底是來上任的還是跑來打架的。不過想了想康郡現如今的情形,張子昂又覺得,這位新任郡守這一步還真走對了,拳頭不夠硬還真心鎮不住那幫家夥。顧淮之則覺得張子昂似乎有點老好人做派,麵團似的沒脾氣,忍不住吐槽,這位的性格,到底是怎麼坐穩刺史之位的啊,這性格就不適合混官場。之前離京時,阿公好像給過自己一份資料來著?都是青州各大官員的履曆和關係網,隻可惜這段時間自己趕路時和小家夥玩飄了,都沒再關注這事兒了。顧淮之決定回去後立馬就得好好翻翻那份資料,了解一下張子昂的升遷履曆。又不由吐槽,怪不得這位一直待在青州當刺史,這可是個棘手的活,想來就是因為這個老好人性格不習慣拒絕彆人吧。顧淮之這一餐飯吃得頗為痛快,張子昂是個沒多少心眼的人,又一心把百姓放在第一位,任誰都能和他相處得很好。但問題也同樣明顯,這樣的上峰親和力夠了,卻缺乏威懾力,青州各郡的郡守怕是都有自己的小算盤,也不知道這位刺史壓不壓得住底下的人。張子昂是真心想把青州治理好,在顧淮之不動聲色地套話中,張子昂已經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個一乾二淨,“康郡現在較為難管,幾方族老誰都不服誰,又有山民搗亂,情形亂的很,就是一盤散沙,你到了康郡,可得多加小心。”顧淮之順手給他倒了杯酒,故作為難道:“我竟不知康郡情勢如此艱難,唉,我也不過二十出頭,家裡一心希望我多做出些政績……”話未說完,張子昂懂了,點頭道:“你放心,我在青州也待了十多二十年了,康郡那邊再鬨騰,也得聽我的,你不必為此憂心。”哦豁,白給自己送功勞啊?顧淮之覺得張子昂就是官場的一股泥石流,品行想法和官場格格不入,對他怎麼混上刺史一事更加好奇。不過顧淮之掩飾功夫一流,同張子昂你來我往喝了不少酒,將對方的底細摸了個一乾二淨,心情很是微妙。回到客棧後,顧淮之翻出了張子昂的履曆認真觀看,越看,顧淮之嘴角抽搐的幅度越大。這位張子昂果然如顧淮之吐槽的一樣,是官場的一股泥石流。這貨一路當上刺史,經曆也很離奇,純粹靠混。主要體現在這貨直覺特彆敏銳,天生就知道該跟著誰混,在哪兒能混上功勞。前朝在時跟著前朝混,老老實實乾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又因為心腸軟,人和氣,在百姓中名聲極佳。後來青州鬨叛亂,憤怒的叛軍將青州州府的官都找出來宰了,輪到張子昂時卻放了他,還讓他升職官整個青州。要知道,張子昂當年連個郡守都不是,就這麼糊裡糊塗得成為了青州刺史。後來梁肅敗給元熙帝,青州接連遭逢大亂,並不是什麼香餑餑,也沒人眼紅他。張子昂就這麼安安穩穩地做著他的青州刺史,成天為青州公務愁得掉發。這人大概也是屬於老天賞飯吃,親和力爆表,和徐道宏是一個路數,但徐道宏心狠手狠,善於利用自己的優勢。張子昂跟徐道宏比起來,那就是真正的傻白甜,還不夠徐道宏一指頭的。傻白甜有傻白甜的好處,顧淮之不會受到來自上峰的壓力。不僅如此,顧淮之還能利用張子昂的好人緣,順利開展自己的工作。這麼一想,康郡情勢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差嘛。顧淮之微微一笑,覺得自己的選擇真是棒呆了。然而第二天,顧淮之心裡就冒出了一丟丟不好的預感。青州府城去康郡,按照顧淮之趕路的速度,還有兩天的車程。然而出了青州府頭一天傍晚,看著越來越近的連綿不絕的山脈,以及愈發稀少的人煙,顧淮之突然覺得,自己的考驗,貌似才真正開始。果不其然,接下來光是這條路就讓顧淮之一行人吃了不少苦頭。山路十八彎,崎嶇又陡峭,一路顛簸,骨頭都散了幾分。好不容易到了康郡府衙,顧淮之頓時鬆了口氣,萬萬沒想到最艱難的一段路竟然是在目的地。顧淮之一行人尤為引人注目,進城的時候就吸引了無數目光。哪家貴公子出門也沒帶過這麼多護衛,黑壓壓一大片,一個個站的筆直,眼中還帶著煞氣,看上去就跟軍隊似的。要不是看到有不少家丁婢女,康郡百姓都要以為是哪家軍隊又打過來了。這麼招搖的一行人,行蹤根本瞞不住。顧淮之一行人剛在府衙門口停下,人群便炸開了鍋,大夥兒忍不住小聲議論:“貴人在府衙門口停下了,這是要找衙門的人辦事?”“我看不像,這麼多人一起趕路,又帶了家眷,不像是來求人辦事的啊。你們瞧瞧那幫護衛,一個個高大威猛,衣裳也是好料子,顯然是極其清貴的人家。以人家的權勢,用得著跑來我們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說的也是,那你們說貴人來乾嘛了?”青州民風彪悍,康郡由甚,這些年世道不安穩,老實人根本活不下去,女人比男人還潑辣,男人比野獸還凶猛。這樣的人在亂世才能活下去。是以大多數百姓見了顧淮之一行人,非但不害怕,還在府衙門口興致勃勃地討論起來顧淮之的身份。在馬車中哄顧燮小盆友的顧淮之聽著外麵的議論聲,忍不住揚了揚眉,而後笑著下了車,想看看自己日後工作生活的地方環境到底如何。顧淮之那張臉可是一絕,一下馬車就引起一堆驚呼聲。顧淮之見怪不怪,徑直走向府衙門口,問正在同衙役交涉的護衛,“如何,我們可以進去了嗎?”衙役心中吸了一口涼氣,忍不住咋舌,這是哪裡來的貴人,排場這般大,上千人護衛,武器精良,惹不起啊!衙役心下一哆嗦,迅速檢查了一番顧淮之的文書,確定無誤後,立即彎腰笑道:“小的李明,見過府君大人!大人請進,小的這就帶您去後院看看。早知道大人要來,小的們已經將後院都清理了一番,大人若是有什麼不滿意之處,儘管吩咐小的。”顧淮之點頭,神情自若地踏進了府衙。圍觀的群眾議論聲更大,不可思議道:“他竟然是新來的府君?”“這小郎君看著臉嫩,生的怪好的,怎麼就想不開來了我們這個地兒?”“是啊,看著小郎君那排場,也不像是落魄的貴人,怎的來了康郡呢?”“哎喲喂!來了這麼個年輕的府君,咱們和孫家還有周家賬要怎麼算?”“該怎麼算就怎麼算唄!”“得了吧,彆鬨了!”人群中也有有見識的,聞言立即沉聲道,“彆鬨得太過,府君看著是臉嫩,但他帶的那幫護衛可都不是軟柿子,他們的刀,會殺人,你們難不成想試試?”此話一出,其他還想開玩笑的人也歇了心思,小命重要,惹不起惹不起,溜了溜了。府衙門口原本擠滿了人,瞬間又恢複成空蕩蕩的模樣。留在外頭守衛的護衛皺了皺眉,按照顧淮之的吩咐仔細將這些人的話全都記在心中,準備一字不差地報給顧淮之聽。顧淮之現在正忙著收拾房間,這回來康郡,他們帶的東西可不少,全都是平常用慣了的,原本沒覺得有多少,全都收起來堆在一起後才發現原來行李有這麼多。不過帶的人更多,顧淮之也沒說什麼,再多為小家夥置辦了一些衣裳玩具和藥丸,再給行李添了一份重量。收拾起來費勁兒,眼下要把東西拿出來一一擺好同樣也費勁兒。雖然這些事不用顧淮之插手,但看著下人們進進出出忙個不停,顧淮之也替他們覺得累。老板覺得員工辛苦了,發獎金才是王道,於是顧淮之大手一揮,決定給每人賞兩個月的月錢,收拾妥當後,明天就發。有了獎勵,下人們工作的積極性明顯更高了。小家夥到了新地方,更加好奇,纏著顧淮之抱著他溜達了一圈,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沒有我們的家好看。”顧淮之不由失笑,顧府那可是經過精心設計的,低調又不失優雅,清麗大氣。要是隨便一個府衙都把顧府給比過去了,那當年設計顧府的人也可以找根麵條上吊得了。雖然小家夥覺得新家不如老家好看,但是新鮮感還在,小家夥還是樂嗬嗬的到處躥,元氣滿滿,看上去就跟個小太陽似的,永遠不知疲倦。顧淮之同樣有點小激動,當了這個郡守,康郡這一整個郡都歸他管,承載著無數家庭的期盼與未來,顧淮之瞬間鬥誌昂揚,休整完畢後,第二天,顧淮之就進入了工作狀態,讓人給康郡府衙的官員都下了帖子,邀他們來府衙喝茶。因著顧淮之一行人太過高調,大部分官員早就知道了顧淮之到了的消息。隻不過顧淮之特地讓人先過來吩咐他們不要搞什麼接待宴會,一幫心下忐忑不知上峰到底是何性情的官員一直沒能睡個好覺,直到接了顧淮之的帖子,這才提著一口氣來府衙見顧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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