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稀裡嘩啦地落下, 混亂中夾雜些許水聲,然而也被逃竄人群的呼救所掩蓋。
萬丈深淵下有水流過,接著就是濺起的水花。
楚千黎根本沒去想石塊是否會砸中機關, 也根本沒去想自己是否會被子彈擊中。她借著爆炸的煙塵跳下威嚴柱, 不管下方有何危險,僅僅是無畏一搏。
她現在沒時間占卜,被審判者不該起卦。
如果單純從卦象來看, 她今日本身就是大劫,算不算都無所謂了。
幸運的是,溝壑之下竟有暗河。
楚千黎在河中猛烈嗆水,試圖找回身體平衡,卻由於疲憊感覺不斷下沉。
她拚命想浮出水麵, 反被流速極快的河水衝得東倒西歪,猶如驚濤駭浪中無力招架的小船, 不知去向何方。
溝壑內, 第六枚珠子成功落下, 慈悲柱和平衡柱附近通道打開,艾伯納和談暮星得以離開。
這裡的建造跟其他地方一樣, 隻要破解謎題踩在安全區內,總能找到全身而退的辦法。
通道內靜悄悄,兩人率先碰頭。
艾伯納低頭看通訊設備,凝眉道:“Lin違背Q的命令帶人過來,還聯合A國發動偷襲, 恐怕下一步就是前往真理之門!”
如果Lin在放置前搶得鑰匙, 他就具備重新談判的權力, 但要搶奪鑰匙失敗或放置工作結束,便不得不在真理之門前展開惡戰。
Q早就在大廳部署人馬保護遺跡安全, 恐怕將迎來蒙德森新舊權力交替。成年的狼已經不堪忍受現狀,迫不及待地向狼王發起挑戰。
“我先下去找她。”談暮星發現聯絡不到楚千黎,又遲遲不見她來到通道內,當機立斷前往威嚴柱。他現在莫名有些發慌,還在想她先前的話。
艾伯納:“等等,你不先上去跟隊伍會合嗎!?”
通道可以往上或往下,往上就是柳鈞等人的位置,往下就是楚千黎所在威嚴柱。
“我會給他們發消息的。”
談暮星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匆匆向下,一路都沒有看到楚千黎,很快意識到威嚴柱下落極深,耗費好長時間才抵達底部。
威嚴柱附近已如業火燃燒的煉獄,時不時仍有炸裂發生,碎石飛濺、塵土飛揚。
經過前麵的混亂,不少人早就逃出此處,但烈火仍有蔓延之勢。
談暮星一邊取出手|槍,一邊給柳鈞發送消息,彙報威嚴柱附近情況。手|槍是柳鈞得知談暮星會射擊後給的,讓他逗留在H國期間藏一手。
莉莉絲和Lin強行打破山壁,導致機關內部受到影響,原本設計的安全區也不再管用。
滾燙的空氣使人臉龐刺痛,談暮星在灰塵中根本看不清其他人,彆人都躲避正中間爆開的火星,他卻在此時頂著煙霧逆行,逐漸靠近溝壑的威嚴柱。
威嚴柱旁邊的轟炸最為可怕,現在已經沒有人待在此處。
談暮星一直沒看到楚千黎,他的心始終懸在半中央,但當他撿起威嚴柱上染血的彩繩,頓時神情恍惚,此時如墮冰窟。
明明周圍熱浪襲湧,他如今卻後背發寒。
這是他在薩滿村編的,她後來就戴在手腕上,不是多值錢的東西,做什麼都不必摘下,所以從不離身。
現在,手繩莫名其妙斷裂,孤零零落在圓柱上,還沾染著血跡。
談暮星向下望,深淵毫無光亮,猶如怪物可怖的大嘴,似乎早就將她一口吞噬。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炸裂中還有細微聲響。
談暮星靜聽數秒,他檢查完身上的裝備,直接從威嚴柱躍下,順著山壁探查下方情況。
暗河內,楚千黎被衝得七葷八素,她想要起卦尋找方向,卻被激流顛得無法集中注意力。
她不知道自己順河漂到哪裡,隻知道一路抵達河道儘頭,看到漆黑的山壁,重重地撞在上麵,讓她手臂都麻木起來。
她想借著山壁往岸邊靠,無奈此處是迅猛出水口,被死死地卡在岩壁上,根本就沒法挪動身子。她宛若橫在河道中央的小樹枝,距離兩岸實在過遠,隻能在水中可憐打顫。
長久的僵持後,終於徹底脫力。
她被衝進河底出水的暗道,再也呼吸不到水麵空氣,隻能緩緩墜入寂靜的深淵。
水下相當安靜。
她在水底無力地睜眼,暗河的水清澈透亮,隻見水下石壁遍布壁畫,跟甬道內的圖案如出一轍。
這可不是好消息,這代表沒法起卦。這類壁畫會乾擾她。
不過現在好像也沒起卦必要,她的體力早就枯竭,密閉水底也無退路。
她感覺眼前世界就如放慢的舊影片,隨著力量的流逝,腦袋裡也空蕩蕩。她剛開始還由於溺水窒息難受,慢慢就開始失去知覺,總覺得身體和思維割裂起來。
她能一目十行地掃過複雜壁畫,任由龐大冗雜的信息衝刷自己,然而卻再也不會感到疼痛,或許是痛覺已經抵達上限,又或許是她就要丟下這副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