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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婚之後 玄箋 11103 字 9個月前

這波先發製人, 成功地讓鬱清棠咽回了湧到喉嚨口的問題。

她自己先說要回家的,沒立場質問彆人。

但程湛兮在說完這句話後, 還是笑著低聲解釋了句:“我路過的時候看到這裡人多,進來湊個熱鬨。”

鬱清棠點點頭, 沒有為自己編借口。

她們倆自然而然地站在了同一幅畫麵前, 中間隔著一個人的距離,屬於鬱清棠的安全社交距離。

程湛兮站在距離以外,微微低頭,看著她的側臉,以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和她交流:“你喜歡程默的畫?”

鬱清棠目光落在畫上, 淡道:“隨便看看。”

程湛兮唔了聲, 沒再說話, 讓她一個人靜靜地欣賞。

麵前這幅畫名字叫做《坐在時鐘上的貓》,是程默畫作裡個人風格強烈的作品之一,也是她備受推崇的作品。在威尼斯展覽的時候有人曾經表示想高價買下這幅畫, 被程湛兮拒絕了。

這幅畫沒有描述任何形, 也沒有繪畫事件, 隻是線條勾勒和用畫筆塗開的色塊,比例並不和諧,像打碎的鏡子裡的人像一樣扭曲, 又很誇張,看起來詭譎多變。這種畫是不能走馬觀花地看的,而是需要從豐富的細節裡看懂它真正想表達的是什麼。

鬱清棠隻看了三分鐘,走到了下一幅麵前。

程湛兮眨了眨眼:她不喜歡?

接下來鬱清棠看得更快, 兩幅一共花了三分鐘時間。

程湛兮:“……”

換成其他人,用這種牛嚼牡丹一樣的態度對待她的畫,程湛兮說不定要禮貌地將她請出場。

事實上這種事她不是沒乾過。

她人生第一次辦畫展,是在巴黎的一家畫廊,第一次總是不一樣的,即使她不怎麼露臉,沒人認識她的真容,還是做了個小小的偽裝,期待地去了畫展現場。第一天下午,就遇到一位根本不懂畫的人,對著身邊的同伴對她的畫指指點點,驢唇不對馬嘴。

程湛兮聯係了畫展的工作人員,說明了一番,直接將滿頭霧水的對方請離了畫廊。

那幅《坐在時鐘上的貓》前又站了兩個大學生打扮的女生。

穿黃衣服的那個粗略掃了一眼,便道:“這畫的什麼亂七八糟的?”

她沒控製分貝,聲音不算低,在安靜的展廳裡十分突兀,很多人都朝她看過去,皺起了眉頭,無聲地表示不滿。

什麼場合都會遇到煞風景的人。

黃衣服女生閉上了嘴,裝作若無其事地看畫。

其他人將臉轉了回去。

程、鬱二人離那兩個大學生還不遠,聽見穿長裙的女生細細柔柔地說:“不要亂說,這是藝術。”

黃衣服女生嬉笑著說:“隨便塗幾筆就叫藝術了,那我也能畫。”

她這次說話聲音小,隻有附近的幾個人聽到,搖搖頭,默默地離遠了些。

長裙女生好像有點不滿了,道:“你畫也得有人願意買,你當那些花高價買的人都是傻子嗎?他們不比你懂?”

黃衣服女生一副舉世皆醉我獨醒的樣子,不屑道:“所以說,現代藝術就是這群人炒作出來的,這些連基本圖案都沒有的畫,絕大部分人都看不懂,也看不出區彆,隻要在拍賣的時候拍出高價,就能舉世聞名。那些人誰知道他們自己看不看得懂,隻要讓大家覺得不明覺厲就行了,和鑽石的營銷曆史異曲同工。”

鬱清棠聽著都忍不住皺眉,想偏頭看看到底是誰在胡說八道。

卻聽到耳旁傳來一聲嗤笑。

鬱清棠看向程湛兮。

程湛兮嘴角含著濃濃的嘲弄,厭惡地說:“總有這種自以為是的蠢貨。”

她性情溫和,鮮少會發表這樣帶有明顯主觀色彩的評價,好像整個人變得棱角尖銳起來,孤傲不群。

程湛兮:“畫畫的門檻很低,隻要會拿筆的人多少能畫幾筆,所以容易給他們‘我行我能上’的錯覺,畢加索後期的抽象畫,有些人還說‘我用腳都能畫出來’,等他們看到畢加索13歲畫的《古典雕塑石膏像寫生習作》……”

鬱清棠愣愣地看著她。

程湛兮止住話題,收起了身上的尖刺,恢複了溫良恭謹,歉聲說:“不好意思。”

鬱清棠:“沒關係。”

旋即移開了視線。

鬱清棠繼續以走馬觀花的速度看畫,程湛兮隻當她來逛燈會,直到她在一幅色彩斑斕的油畫前停下來,一動不動地看了許久。

這幅畫是程湛兮到泗城以後畫的,靈感來自三月份搭乘的那列抵達春天的火車。

色調濃鬱,熱情奔放。

程湛兮好像懂了點什麼,唇角微微上翹:“你覺得這幅怎麼樣?”

鬱清棠表情波瀾不驚地點評:“花裡胡哨。”

程湛兮:“……”

鬱清棠還有一句話沒說出口,但她就喜歡這種花裡胡哨的,仿佛六月驕陽,站在畫前都能感覺到撲麵而來的畫家對生活的熱愛。

這些都是她沒有的,所以她很喜歡。

像她那天看到程湛兮在酒吧門口倚靠著機車的心情。

鬱清棠臉部線條倏然柔和下來,安靜地站在畫前不走。

程湛兮本來有一些低落,看到她的表情便釋了懷,甭管是不是花裡胡哨,能給她帶去一點快樂也是好的。

同時她確定鬱清棠是真的不懂畫,藝術素養基本停留在幼兒園水平,會被顏色鮮亮的東西吸引。

程湛兮心裡湧起一種既憐且愛的感情,望著她的眼神柔軟。

程湛兮湊近鬱清棠耳邊,氣聲道:“鬱老師,我去趟洗手間。”

鬱清棠偏開臉,看著她點點頭。

程湛兮這一去就很久沒有回,鬱清棠把展廳的畫都看完了,正要給她發條消息問一下,程湛兮從門口進來了,鈷藍色束腰連衣裙,一頭漂亮的長卷發披在身後,展廳的燈光映得她皮膚細膩透亮,步履輕盈,走過來的姿態優雅柔美。

展廳幾乎所有人不約而同地被她吸引,目光追隨著她的身影。

鬱清棠再次在心裡輕輕地感慨。

程老師說話和不說話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

程湛兮停在了鬱清棠麵前,表情有一點難以察覺的難為情,小聲對她道:“我剛去問美術館的人,他們說程默就在館內,你……想不想見她?”

鬱清棠毫不猶豫地說:“不想。”

試圖自爆卻被堵了回來的程湛兮:“……”

鬱清棠:“不回家嗎?”

“回。”程湛兮試圖說服她,“但是見一下不會耽誤很久的,很多人想見她都沒機會呢。”

鬱清棠表情淡漠:“不包括我。”

“我知道。”程湛兮停頓了一會兒,好像是自我療傷地又說了一遍,“我知道。”

此刻除了她自己,沒人知道她的心情有多複雜。

她堂堂一個年輕有為的畫家,走到哪都受人追捧,到了鬱清棠這裡,連見她一麵都不配擁有。

鬱清棠開始往展廳外走,程湛兮走在她身邊,放低了聲音說:“我想見她,你能陪我一起嗎?”

鬱清棠停下腳步。

程湛兮咬著下唇,伸指捏住她的衣袖,說:“我一個人害怕。”

鬱清棠:“……”

程湛兮眼巴巴地瞧著她,輕輕拉了拉她的袖子。

短暫的沉默後,鬱清棠的聲音響起。

“走吧。”

她把袖子從程湛兮手裡抽出來。

“我和你一起。”

程湛兮眉開眼笑,接觸到鬱清棠的視線後稍微收斂,笑容清甜:“謝謝鬱姐姐。”

鬱清棠視線輕輕掃過她,收回目光,獨自往前走了。

“哪個方向?”

程湛兮跟上去,指路:“這邊。”

兩人逐漸遠離人聲,來到了館長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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