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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婚之後 玄箋 13571 字 5個月前

她把畫完的畫給小啞巴看,小啞巴很認真地收起來,很認真地看了她一眼。

程湛兮忍不住輕輕牽了一下她的手,很涼,很小。

程湛兮學了簡單的手語,可以和小啞巴交流了。

你好,謝謝,去山上嗎?我喜歡你,和我一起玩,我送你回家。

每天樂此不疲。

她送她進家門,聽到裡麵的人喊她“默默”,和她住在一起的是個中年婦人,長得有點凶,對所有人都拒之門外,包括人見人愛的程湛兮,也從未進過她家的門。

暑期結束了,程家派管家鄧叔來接程湛兮回家,程湛兮去和小啞巴道彆。怕街坊的小孩再欺負她,她挨家挨戶上門告誡那幫小孩,還讓爺爺奶奶幫忙看著點,每次打電話都要問妹妹怎麼樣了?

臨彆前,她答應默默要送她一幅畫,真正的像她的畫。

可惜沒有再見麵的機會,那幅畫成了永遠實現不了的諾言。

一個學期還沒過完,爺爺奶奶說默默搬走了。

人去樓空,沒人知道她們去了哪裡。

如果是一般的兒時同伴,程湛兮早已不記得對方。但默默是聾啞人,她搬走後的很長一段時間,程湛兮總是想起她縮在角落的樣子,她木然的眼神,她身上經常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傷痕,她送了她一束野花,她很輕很輕地笑起來的樣子,像一現的曇花。

日思夜想,翻來覆去,她總是想她會不會受欺負,能不能夠平安健康地長大。

至今無法忘懷。

二十年過去,程湛兮給爺爺奶奶打電話時,偶爾還是會習慣性地問一句:“有沒有見到默默?她回來了嗎?”

得到否定的答案後便會發很久的呆。

……

程湛兮回來的時候已經淋成了落湯雞,鬱清棠在門口等她,一直沒有往裡走。

“怎麼不進去?”程湛兮吸了吸鼻子,聲音裡透著輕微的啞。

“怕你找不到。”鬱清棠隨口編了個理由,抬手去解自己風衣的扣子,程湛兮忙捉住她的手阻止,她掌心都是雨水,冰涼,比鬱清棠體溫還低,又迅速鬆開,道:“不用了,你自己穿著吧,我的外套呢?”

鬱清棠把她從雨裡撈出來的外套給她,程湛兮將就著穿了一下,又沉又冰,重新脫了下來,道:“沒事,我身體好。”

鬱清棠眼神裡隱約流露出不讚同,但沒再說話,推開了小店的門。

裡麵都是避雨順便吃晚飯的學生,兩人好不容易在角落裡找到兩個空位。程湛兮把黏在脖子裡亂糟糟的濕發撥出來,抬頭看著對麵牆上的菜單,問道:“你想吃什麼?”

鬱清棠:“雞腿飯。”

程湛兮平時都自己下廚,就算吃飯也很少會進沙縣小吃,她把菜單瀏覽了一遍,問:“你有什麼推薦的嗎?”

“……”鬱清棠仔細地看完一遍,認真地推薦說,“拌麵和蒸餃吧。”

程湛兮點頭:“那就這個。”

鬱清棠站了起來,清冷道:“我去點單。”

程湛兮一邊用五指梳理著發絲,一邊看著鬱清棠在窗口排隊的背影,唇角輕微上揚。

鬱清棠很快走了回來,坐在她對麵,偏頭看向窗外的暴雨,沒有變小的趨勢。

程湛兮也在看雨,向來話多的她今天反常的沉默。

鬱清棠習慣並樂於這樣的安靜,心裡卻探出了一隻小鉤子,想知道望著雨幕出神的程湛兮現在在想什麼,她眉宇裡一閃而過的惆悵又是為了誰。

忙成陀螺的服務員把盤子和籠屜放下就走了,連一聲“請慢用”都來不及招呼,程湛兮被盤子落在桌上輕微的磕碰聲喚回了神智,向鬱清棠抱歉地一笑。鬱清棠眼神裡的探究若有若無,終究是沒有問出口。

“吃飯吧。”她淡道,將辣椒醬往她麵前推了推,“這個可以蘸餃子。”

“謝謝。”

程湛兮執起筷子,把麵條拌了,慢條斯理地用餐。

周遭學生都在聊天,隻有她們倆不言不語,雨聲淅瀝,獨得一方清淨。

食物能讓人的心情變好,程湛兮咽下最後一隻餃子,等鬱清棠也吃完,說道:“鬱老師明天有什麼安排沒有?”

鬱清棠雷打不動的:“備課。”

“好吧。”程湛兮笑道,“鬱老師太敬業了,明天如果不下雨我就去看房子,下雨的話就去室內攀岩,好久沒活動筋骨了,我覺得自己都快生鏽了。”

鬱清棠不動聲色掃了眼她半乾的黑色T恤勾勒的身材,眉梢輕不可見地上挑了下。

是不是太謙虛了點?

程湛兮:“我本來有個朋友在泗城,她現在離開了,我隻能一個人去了,好孤單。”

鬱清棠嗯聲,假裝聽不懂她的暗示。

程湛兮:“鬱姐姐~”

鬱清棠拿起放在旁邊的包,打斷她:“雨好像小了,我該回家了。”

“我送你?”

“我送你。”

“啊?”

五分鐘後,鬱清棠打著傘從對麵的便利店出來,把傘撐在程湛兮的頭頂,送上了攔下來的出租車。

這是第一次她在車裡,鬱清棠在車外,程湛兮的感覺有一點新奇。

她從降下的車窗裡衝鬱清棠眨巴眼睛,眼神清亮。

鬱清棠不帶任何情緒地道:“注意安全。”

程湛兮嘴角帶笑,說:“反了。”

鬱清棠:“嗯?”

程湛兮手分彆指了指她們倆,說:“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鬱清棠會意,回憶著之前的情景,將話調換過來:“到家給我打電……發個消息。”以她的性格其實不必要說這個,但程湛兮一說反了,她就本能地對調,反應總是比大腦慢半拍的樣子。

程湛兮撲哧笑了。

“周一見。”

鬱清棠抿唇:“周一見。”

出租車消失在朦朧細雨中。

鬱清棠站在原地,過了一會兒,才轉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周日,鬱清棠在書房備課,到點出來拿外賣,邊吃飯邊打開了程湛兮的朋友圈。

程湛兮果然更新了,是一條10秒鐘的小視頻。

鬱清棠點開,程湛兮穿著專業攀岩裝備,在岩壁上靈活地轉身、騰挪、跳躍,修長有力的身軀緊緊貼著岩壁,矯健地往上攀,讓她想起之前在動物雜誌上看到過的一種動物,叫做岩羊,它們在懸崖峭壁上隻要有一腳支撐的棱角,便能攀登上去。

鬱清棠把這條視頻來回看了好幾遍,方關掉後台。

之後她備課中途又想起程湛兮跳的那支舞,沒忍住打開電腦又刷了兩遍。

程湛兮到頂後下來,從一個小姑娘手裡拿回了手機,說:“謝謝。”

她低頭檢查專門拍給鬱清棠的視頻。

小姑娘是攀岩俱樂部新來的工作人員,第一次見程湛兮,方才她進來時便被她的美貌驚豔,這會兒見她兀自擺弄手機,睫毛長而卷翹,唇角笑意清淺,指尖勾起撩動耳發的樣子,越發繾綣迷人。

小姑娘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臉頰微微發燙,打開了自己的微.信二維碼。

程湛兮視線裡多出了一隻手。

身前傳來軟軟糯糯的聲音:“程小姐,我們加個微信吧,下次你到俱樂部來可以提前通知我。”

程湛兮抬頭,看了她幾秒,將移到右上角“掃一掃”的手指收回來,眼睛彎起來,桃花眼自帶溫柔,出口的卻是拒絕的話語:“不用了,謝謝。”

她是不排斥交任何朋友,但不交明顯對她有圖謀的朋友,自尋煩惱。

程湛兮是個十分注重“我”的人,她要的,她喜歡的,她會去爭取。至於喜歡她的,與她無關。

周日下午四點,斷斷續續的雨終於徹底停了,夕陽在雲層裡透出淡淡的光。

程湛兮沒去看房子,但去了趟中介,讓中介幫她留意房源,隨時聯係。

周一清晨。

昨夜又下了一場雨,地麵還是濕的,空氣濕潤。

程湛兮的機車留在了學校,早上打車來的學校,她讓司機在路口提前停下,推開車門下來。

自行車修車攤已經支起來了,老爺爺坐在小矮凳上,在晨光裡修補車胎,用銼刀給漏氣部位打毛,細致專注。

程湛兮走上前去,看到攤位旁邊一張塑封過防水的紙,紙上寫著:免費打氣,補胎X元……

程湛兮離得很近很近,老爺爺餘光裡看到她,抬起了頭,向她指了指旁邊列著各項業務的收費單。

昨天雨太大了,他顯然沒認出來程湛兮。

而程湛兮隻是笑著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需要修車,沒有說昨晚的事。她用手語和對方打了個招呼。

老爺爺放下銼刀,慈祥友善地回她手語。

……

鬱清棠從路邊的另一端走過來,看見一道熟悉的背影,程湛兮和修車攤的老爺爺並肩蹲在一起,兩個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鬱清棠:“……”

程老師已經話多到在路邊隨便找個人就能聊的地步了嗎?

鬱清棠忽然蹙了蹙眉,她記得那個修車攤的老爺爺是個聾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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