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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婚之後 玄箋 17828 字 9個月前

兩人誰都沒有近前, 怕破壞這鏡花水月一樣的夢境。

“你們認識?”最終還是方文姣打破了寂靜,將好奇的目光投向她的外孫女和院子裡陌生的年輕女人。

鬱清棠輕輕地“嗯”了一聲,上前牽起程湛兮的手腕。

程湛兮看著她的臉, 呆呆地由著她牽自己進了門。

方文姣去客廳倒水,回過頭屋裡已經沒了二人的蹤影, 一片衣角隱沒在二樓的樓梯後。

方文姣把袋子裡的東西歸置好, 去靈堂給鬱辭上香。

鬱清棠把自己書桌下的椅子搬出來, 放到程湛兮身後,聲音裡聽不出明顯的情緒:“請坐。”

程湛兮愣愣地坐下, 愣愣地瞧著她,愣愣地接過她遞過來的水杯,雙手捧住。

像一具抽去了靈魂的木偶, 她的魂和靈都落在了麵前女人的身上。

鬱清棠終於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語氣柔和說:“喝水。”

程湛兮捧起水杯, 一滴淚濺在杯裡的水麵,蕩起漣漪。

越來越多的淚水從她的眼睛裡掉了出來, 鬱清棠無奈再歎一口氣, 將她手裡的水杯接過去放在桌上,彎腰輕輕地抱住了她,緊接著她聽到懷中女人的嚎啕大哭聲。

鬱清棠溫柔拍著她的背。

程湛兮越哭越凶, 眼淚洶湧, 顧不上會不會被彆人聽見,哭得撕心裂肺, 上氣不接下氣。

說實話鬱清棠沒想到她會哭成這樣, 她從風衣口袋裡掏出的紙巾按在她眼下, 頃刻間濕透,身前的衣料也濕了一大片。

鬱清棠要去給她拿抽紙, 程湛兮死死抱著她不放,不讓她離開半步。

話說不出來,就隻是哭。

鬱清棠揉了揉她的腦袋,頗有幾分好笑和無可奈何。

樓梯那邊響起腳步聲,緊接著方文姣試探的聲音傳來:“默默?”

她聽到二樓隱約的哭聲,以為兩個人打架了,還是怎麼樣,特意上來看看。

鬱清棠提高嗓音,說:“沒事,外婆。”

話音剛落,程湛兮的哭聲更大了。

這兩個字好像打開了她的淚腺,她攥緊鬱清棠的風衣布料,差不多低弱下來的哭聲再次高揚。

鬱清棠:“……”

方文姣:“???”

方文姣實在放心不下,扶著欄杆扶手,從樓梯中段走上來。

腳步聲逐漸逼近。

鬱清棠揉著程湛兮後背的長發,低柔道:“兮兮,我外婆要上來了。”

程湛兮把臉更深地埋進她懷裡,借著物理阻隔降低哭聲。

鬱清棠目光柔軟,捏捏她的後頸,走步換了個方向。

方文姣敲了敲鬱清棠的房門。

“默默。”

“我在。”鬱清棠在裡麵回答。

方文姣輕輕推開半邊房門,看見鬱清棠背對著她,麵前的凳子上坐著那個年輕女人,臉埋在她懷裡,肩膀還在顫抖。

鬱清棠回頭看她。

方文姣關上了門。

程湛兮哽咽:“外婆走了嗎?”

鬱清棠說:“走了。”

程湛兮抬起朦朧的淚眼,鬱清棠紙巾用完了,用拇指給她擦去眼淚。

程湛兮抽抽噎噎,鬆開了環住她腰肢的手。

鬱清棠拿過來抽紙盒。

程湛兮自己把眼淚擦了,頂著雙紅腫的眼睛,說了句:“不好意思。”

鬱清棠撲哧一聲笑了。

程湛兮看她。

鬱清棠連忙正色道:“不好意思。”

程湛兮差不多從情緒裡緩過來了,鬱清棠一笑又回去了,喉嚨嗚咽道:“看我哭很好玩嗎?”

鬱清棠伸指把她睫毛上掉落的一滴淚水接住:“沒有。”

程湛兮又抱住她。

鬱清棠神經緊繃,準備迎接好她第二次哭,豈料並沒有。

程湛兮隻是抱住她,不哭,也不說話。

鬱清棠忽然想:她現在抱住的是到底是誰?是二十一年前的默默?還是二十一年後的鬱清棠?

程湛兮手下忽然發了力,雙臂將她勒得有些疼。

“你早就知道了!”伴隨著突然收緊的力道,程湛兮忿忿地說出了這句話。

“嗯。”鬱清棠的語氣始終很平靜,該有的情緒在她知道程湛兮是她童年的朋友時就宣泄過了,何況兩人後來又一起那麼長時間。

“為什麼不告訴我?”

“不知道。”

鬱清棠是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說,直接跑到她麵前說“我就是你找了十幾年的小夥伴”嗎?她的性格做不出來這樣的事。事實上她還沒有想好要不要和她相認,直到程湛兮起了疑心,她才順水推舟,讓她猜出來是自己。

程湛兮從椅子裡站了起來,按著鬱清棠的雙肩讓她坐下,雙手捧起她的臉頰,細細端詳她。

這張臉她已經在現實看過千萬遍,夢裡想過千萬遍,現在卻是以一種全新的角度去審視它。

她記得以前的默默是棵小豆芽菜,現在容色依然蒼白如雪,但瞧上去生命力卻是比以前頑強多了。當然,這其中有程湛兮這些日子以來的功勞。

鬱清棠被她這樣仔細地看著,心裡有些微妙的不舒服。

她看的是二十一年前的童年玩伴,並不是她鬱清棠。

鬱清棠拿下了她的雙手。

重逢的巨大喜悅籠罩了程湛兮,她沒作他想,神情激動地看著鬱清棠,一個接一個地拋出了問題,幾乎語無倫次:“你是當年就搬回了泗城後來一直在這裡嗎?你的耳朵是怎麼好的?你這些年有沒有回去過?”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嗎?

鬱清棠眼神平淡,淡到近乎冷漠。

程湛兮:“?”

鬱清棠簡潔地回答她:“是,再說,沒有。”

她不待程湛兮再問,說:“我要去做晚飯了,你要留下來吃飯嗎?”

程湛兮問:“你邀請我嗎?”

鬱清棠眸色轉暖:“是,我邀請你。”

程湛兮道:“那就卻之不恭了。”

兩人一塊下樓,客廳裡坐著的方文姣和外公同時看過來。

鬱清棠牽著程湛兮的手腕走到老人麵前,介紹道:“外公外婆,我在學校的同事,程老師。”

外公先前在房間,不知道前邊的插曲,隻是瞧著程湛兮輕微紅腫的眼皮,有些疑惑,但他沒開口發問,禮貌點了點頭。

方文姣則整個人都很迷茫。

同事?

在她懷裡哭成那樣?

方文姣在她介紹之前還以為是鬱清棠交的女朋友,又做出什麼事傷了人家的心,才哭得那麼慘。

方文姣也點點頭。

程湛兮眼皮刺痛,後悔沒有待會再下來,隻好微笑道:“外公外婆叫我小程就好。”

鬱清棠說:“程老師要留下來吃晚飯。”

方文姣:“我把冰箱裡的蝦和肉都拿出來了,你都炒了吧,招待一下程老師。”

鬱清棠道:“我知道。”

她去廚房燒菜,程湛兮不好跟著她,便留在了客廳,方文姣招呼她坐在單人沙發。

方文姣麵容慈愛:“我們之前見過,你還記得嗎?大概快一個月前,在這附近的公園,你背著畫架,穿一身白色的衣服。”

程湛兮看看她旁邊麵容冷峻的老先生,輕笑道:“想起來了,我記得您和外公在公園散步。”

方文姣問:“你很喜歡畫畫?”

方文姣語氣懷念且小心,程湛兮內心莫名,還是應聲道:“對,我很小就開始學畫畫了。”

方文姣說:“我女兒也是的。”

她女兒?

程湛兮剛想是不是鬱清棠的媽媽,方文姣便承認了:“就是默默的媽媽,她是個畫家。”

程湛兮沒敢接話。

鬱清棠說過她沒有爸媽,程湛兮不知道具體情況,萬一踩了雷。

程湛兮是個讓人很有傾訴欲的人,方文姣第一次見她就對她很有好感,鬱辭去世的時候和程湛兮現在的年紀差不多,她看到程湛兮就仿佛看到了還在世的鬱辭,不自覺地寄托感情。

方文姣雙手搓了下膝蓋,眼神似有哀戚,說:“可惜她生默默的時候難產,過世得早。”

程湛兮跟著歎了口氣。

她心想:原來鬱清棠的媽媽是難產去世,那她的父親呢?是也去世了還是彆的?

方文姣不主動提,她也不方便打聽。

接下來方文姣就是長輩對晚輩的模式型問話,哪裡人,家裡都有誰,爸媽都是乾什麼的,程湛兮一一答了,中間有模糊部分信息。程湛兮家裡有四位老人,常常哄得老人開懷大笑,是最受寵的孫輩,這會兒亦是手到擒來。

鬱清棠中途從廚房出來,見二老一小相談甚歡,連一向不苟言笑的外公都溫和了眼眉。

程湛兮手裡還拿著個蘋果在削皮,削好了一人一半,分給老先生老太太。

程湛兮忽然若有所感地回頭看她,笑容燦爛道:“鬱老師吃水果嗎?”

鬱清棠:“……”

倒是不拿自己當外人。

但鬱清棠莫名地心情開始上揚。

她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想不通的事就不去想。所以她意識不到剛才自己對程湛兮突如其來的冷淡和不滿都是源於她在吃自己的醋。現在程湛兮又把她當鬱清棠了,她自然開心。

客廳和樂融融。

大半個小時後,鬱清棠拉開廚房門,說:“吃飯了。”

程湛兮幫著方文姣扶外公坐進輪椅,再去廚房幫忙端菜,一進去便道:“好香啊。”

鬱清棠半嗔不嗔地瞧她一眼。

程湛兮笑起來,走過來就想抱她。

鬱清棠餘光看到方文姣推著外公輪椅的身影,用眼神製止了程湛兮。

程湛兮手指碰了碰她的手指,和她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端起料理台上的菜出去。

程湛兮正兒八經地嘗鬱清棠的手藝還是第一次,之前要麼假借路上買的,要麼外婆做的,唯一親自下廚了的是程湛兮生日當晚的兩碗麵條。

紅燒肉、油爆蝦、清蒸鱸魚、紫菜蛋花湯。

程湛兮一連吃了兩碗米飯,方文姣還一直給她夾菜,差點兒沒能從飯桌上下去。

老房子裡沒裝洗碗機,鬱清棠把布滿油汙的盤子和碗筷放進洗碗池,手動清洗。程湛兮趁二老在院子裡溜達,拉開廚房門走了進來,說:“我來吧?”

鬱清棠說:“不用,你去外麵等我。”

廚房小,鬱清棠轉身擦灶台她在這反而礙手礙腳,程湛兮見她態度堅決,遂聽話地去外麵等。

鬱清棠收拾好廚房出來,程湛兮就守在門口:“陪我散步?我有點不消化。”

鬱清棠頷首。

走了兩步,她忍不住說:“乾嗎吃那麼多?”

程湛兮:“你做的好吃嘛。”

鬱清棠看向門外的兩位老人,沒有注意到這邊。

程湛兮知道她在看什麼,笑道:“沒關係的,他們聽不見。”

鬱清棠茫然地心想:聽見了又怎麼樣?我為什麼要心虛呢?

兩人一出院門,程湛兮就迫不及待牽起她的手,十指相扣。

鬱清棠連忙偏頭咬住下唇,眼底的笑意還是出賣了她。

巷子長長,昏黃路燈在身後拖出兩道交疊的影子,老城區的月光比新城區也要亮一些,一輪弦月皎潔地懸掛在夜空,滿天的星星簇擁著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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