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2)

陸書瑾的模樣的確漂亮,但眉眼之間沒有那股子柔弱味道,還有些未脫的稚氣,所以在眾人眼裡也不過是麵容白嫩,過於秀氣的少年郎罷了。

隻要與身邊的人都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她倒是不太擔心會有人識出她的女扮男裝。

蕭矜離開之後,禮祠中打掃的幾人也很快離去,陸書瑾在裡麵繞了一圈,發現已經清理得七七八八了,就做了下收尾,而後鎖上禮祠的門,出來時天已經徹底黑了。

好在食肆到很晚都是有熱飯的,她趕去吃了飯之後回到舍房,沐浴淨身後洗好衣物,便點了燈開始寫唐夫子罰的策論。

三章策論並沒有字數限製,陸書瑾隨便翻了翻書很輕易就能寫完。

放下筆的時候想起蕭矜在禮祠中的話,又抽了一張新紙,打算替他將那三章寫了。

雖說他動手打人並非是替她出頭,但到底還是幫她解決了當時的困境,禮祠的罰掃也因為他叫來的人並未怎麼動手,這是其一。

其二便是今日那心胸狹隘的三人又挨了一頓揍,定不可能就這樣善罷甘休,等過兩日養好了傷必會再次找她麻煩,須得想個方法解決此事才行。

思及蕭矜那一副紈絝模樣,她故意將策論水準一降再降,但同時又在裡麵加上一兩處引經據典的論述,以免整章策論看起來全是廢話。

將東西寫完後,陸書瑾擱了筆開始收拾桌上的書,順道將那些從租賃院子裡搬來的書一道整理了,一本本擺在架子上時,忽而有一個東西掉落在桌麵上。

她低頭一瞧,隻見那是一張扁長的簽子,上頭串了一條紅綢,木簽呈現出年代久遠老舊顏色,上麵寫著兩個字:大吉。

腦中恍然又浮現當年那個小沙彌站在她的邊上,笑著對她道:“祝賀施主,此為上上簽。”

陸書瑾從不覺得自己是什麼有福氣的人,她自打出生起就沒見過自己爹娘長什麼樣。

據說是夫妻倆一起上山采藥,遇上了泥石滑坡,就再也沒回來,留下了三個月大的陸書瑾和祖母。

那時候的她還沒斷奶,連名字都沒有。

祖母擦乾了眼淚,用麵糊糊一口一口把她喂到四歲,經常將她抱在臂彎裡坐在門檻邊,用蒼老的聲音緩緩念叨著:“財也滿滿,福也滿滿,咱們滿滿日後長大了呀,定是個有福氣的人呢。”

小小的陸書瑾並不知道這些話的含義,也看不懂祖母臉上日益增多的皺紋和蒼老,直到後來祖母躺進了棺材,陸書瑾就被帶到那個雜草叢生的小院裡,一個自稱是姨母的人站在她麵前冷淡地說:“以後你就住在這裡了。”

自那日起,她有了名字,叫陸瑾。

瑾,美玉之意。

但她稍微懂事一點,就知道她名字裡的那個“瑾”字,應當是謹慎的謹,提醒她時時刻刻循規蹈矩,仔細行事,一刻也不能忘卻自己仰他人鼻息生活。

她的吃穿用度雖然寒酸但好賴能安然長大,十年如一日地在宅中生活,但她始終明白,這裡不是她的家。

表姐妹的那些漂亮衣裙和珠石首飾她也從不多看一眼,若不小心惹上了事,也要趕緊老老實實低頭認錯,否則就被罰跪餓肚子。她越乖巧,姨母責罵她的次數就會越少,麻煩也會越少。

長至十六歲,姨母就開始急於把她嫁出去,並未與她有過商量就定下了城中靠賣玉發財的王家庶長子,是個年過三十還未娶妻的瘸子,模樣醜陋而生性好色,在城中名聲極差,但王家承諾聘禮給兩間商鋪和白銀百兩。

如此豐厚的聘禮,這門親事幾乎是鐵板上釘釘子的事。

陸書瑾心裡明白,即便是說破了嘴也改變不了姨母的決定,於是姨母來通知她的時候,她沒說半句不願,一如往日那乖順的模樣。

兩家人便開始合兩人的生辰八字,挑選婚期,準備婚前事宜,正當忙得熱火朝天時,陸書瑾卻背起了自己小小的行囊,在所有人都沒有發現的時候,悄悄跑路了。

她跑得遠,光坐馬車就坐了五日,輾轉幾站,來到了晏國有名的繁華之都,雲城。

陸書瑾以前來過這地方,是姨夫當時在雲城有生意來往,便攜妻帶子來此處遊玩,陸書瑾是順道捎上的那個。

她曾在雲城最有名的寺廟之中搖過一簽,掉在地上的紅簽上麵寫著工整的字體,陸書瑾撿起來的時候,一翻麵,就看見“大吉”兩個字。

陸書瑾並不覺得這個上上簽能夠改變她的命運,但她離開楊鎮之後,換了新衣裳改了新名字,將以前的東西都扔掉了,隻留下了這麼一根簽子。

至少這個簽子能證明她曾經幸運過。

月探入窗,在她的床邊灑下微光。

陸書瑾將那根泛黃的木簽捏在手中摩挲很久,最後壓在了枕下,蓋被睡去。

次日一早,陸書瑾像往常一樣醒來,穿衣洗漱,出門吃飯,而後趕往夫子堂。

“這六章,都是你寫的?”

唐夫子不在,囑托了周夫子代收策論,他將陸書瑾遞來的六張紙一翻,就知道上麵的字跡出自一個人。

陸書瑾的麵上露出一絲歉然,“蕭少爺昨日就將寫好的策論交予我,說是怕唐夫子見了他又責罵,便讓我一同帶過來,卻不想我不慎打翻了水杯暈了蕭少爺的策論字跡,便隻好重新謄抄了一份。”

周夫子半信半疑,將寫著蕭矜名字的策論看了一遍,又將陸書瑾的看了看,兩章內容自是天差地彆,水準差得不是一星半點,便打消了疑慮說道:“像是他能寫出來的水平,倒是有些進步,你去吧,日後規矩些,好好念書,方不負喬院長所期。”

陸書瑾是抱著滿腹疑惑出去的。

她實在想不明白這種通篇廢話的策論,對於蕭矜來說竟然還是進步了,那他自己寫的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交完策論後趕去甲字堂,大多人都已經坐在位置上,因著還有段時間夫子才來,是以堂中鬨哄哄的,皆在說笑玩樂。

陸書瑾進去之後,堂中的聲音霎時小了些許,不少人都望向門口朝她投來莫名的目光,看得她有幾分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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