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葉芹與陸書瑾也是十分親近的。
季府素來吵鬨,每回蕭矜來都能撞上那些個妯娌在吵架,來的路上還提前與陸書瑾說了。
但兩人進了季府之後才發現整個季府安靜極了,除卻雨聲之外就再沒有彆的聲音。
季朔廷是嫡子,祖父與父親在京為官,祖母和母親也隨之而去。雲城府中即便有兄長在,整個季家也是他暫掌,但他平日裡不樂意去管那些吵架的女眷們,更斷不清她們之間的恩怨,索性不管,這才給蕭矜造成了一種季府每天都在爭吵的印象。
而今葉芹在府中,聽不得一點大的動靜,於是所有女眷都經過敲打,安安分分地,不再鬨事。
進了屋,陸書瑾脫了披風,抖落一身的水珠,鞋往墊子上蹭乾淨之後,才朝著內室而去。
季朔廷正坐在桌邊,麵朝著床榻的方向一動不動。
陸書瑾與蕭矜放輕了腳步過去,問道:“如何了?”
季朔廷微微偏頭,用很小聲的聲音道:“先前暈過一次,讓人洗了身子換上乾淨衣裳,喂了藥吐出大半,高熱退了半日,又燒起來。”
陸書瑾朝床榻走去,慢慢撩開床帳,就見葉芹所在整張床榻的角落裡,蜷縮成一團,閉著眼睛。
“葉芹,是我,陸書瑾。”她輕聲說。
葉芹一聽到這聲音,就睜開了眼睛。
陸書瑾以為她對自己的聲音有反應,心中剛湧起一抹喜色,卻見她半點動靜都沒有,隻是睜開了眼睛,身子一動不動。
她雙目空乏無神,沒有落到實處,隻是單純地聽到了聲音然後驚醒。
“你看看我。”陸書瑾又說。
葉芹好似聽不見。
陸書瑾道:“你回頭呀。”
葉芹不理睬。陸書瑾頓時茫然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生怕自己再多說兩句,提起了葉芹心中至痛之處,引得她失控發狂。
她放下床帳回頭,來到桌邊坐下,“這種情況多久了?”
“自她來之後就一直是這樣。”季朔廷不知道嘗試多少次了,與她說話,與她對視,她卻都像是提線木偶,一尊沒有思想沒有生氣的石像。
陸書瑾聽這話的時候,在季朔廷的臉上看到了極為複雜的情緒。
他在後悔,也很茫然,更多的是心痛。
她能理解季朔廷故意做出一些惡劣的舉動讓葉芹遠離他,但這一切都必須建立在葉洵活著的條件之上,隻要葉洵活著,葉芹就不會受到傷害。
“你原本是怎麼打算的?”陸書瑾問。
季朔廷沉默了好一會兒,直到陸書瑾想問彆的問題了,他才慢慢開口,“季家若是想從雲城的牢中偷天換日撈出兩個罪臣之後並不算難事,我是打算葉家倒台之後將葉洵和葉芹二人救出,送去彆地,越遠越好。”
可葉洵也有自己的打算。
“那現在的打算呢?”蕭矜問。
“我想等她恢複神智……”季朔廷道:“若是她想去江南,我便送她過去。”
“對,送她去江南,讓她孤身一人在人生地不熟的異鄉生活。”蕭矜刺了他一句,又說:“季朔廷,你以為的這些成全,不過都是你一己之見,你跟你祖父一樣是個老古板。”
他對祖父出言不遜,季朔廷也沒精力去計較了,耷拉著眉眼無力反駁。
陸書瑾見狀,也跟著歎一口氣。
季朔廷與葉芹當間,隔著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
但葉芹是個傻子,癡呆好騙,若是季朔廷存心編一編謊話,葉芹定然會相信。
可季朔廷就是不想利用她的呆傻欺騙她。
房中寂靜了半晌,陸書瑾才開口,說道:“把她留下吧。”
季朔廷抬頭看她。
“若是她想去江南,那我便陪她去玩個十天半月,再帶回雲城,日後我去哪裡就帶她去哪裡,等她尋得良婿,出嫁之後有人照顧了,再放她走。”陸書瑾提議道。
蕭矜沒說話,季朔廷也沒應答。
他垂下眸,捏緊的拳頭握了又鬆,過了會兒又轉頭看向床帳,終是說道:“等她恢複神智,我再與她談談。”
目前最大的問題還是如何讓葉芹恢複,畢竟她的高熱再持續下去,身體肯定堅持不住。
陸書瑾又去嘗試與葉芹說話,但皆沒有得到回應,在房中乾乾坐了兩個時辰,最後還是失落而歸。
但葉芹最後還是接受了醫治,不知季朔廷使了什麼法子。
接下來的幾日,陸書瑾也去了季府幾回,用儘各種辦法沒能與葉芹說話,有時候煩得急了,葉芹開口,也隻會說葉家作惡多端之類的話,彆的是一個字都不肯多說。
這自然是葉洵教她的。
大雨持續了幾日,總算停下。先前因為葉洵的房屋總是出現塌陷,又是大雨,挖掘屍體殘肢的事就暫時擱下,雨一停便又開始動工。
大半日的時間清理了雜亂的廢墟,兩具屍體都被拚湊整齊,一個意料之外的又是情理之中的消息傳到蕭矜的麵前。
他立即趕回去告訴了陸書瑾。
“你是說男屍與葉洵的身量完全不同?”陸書瑾瞠目結舌。
蕭矜點頭,“那具男屍被拚湊之後,比葉洵矮了不止一星半點,麵容可以燒毀,屍身可以燒焦,但骨頭的長度是改不了的,所以,葉洵可能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