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當年溺殺親子的事最後被掩飾為她最近做噩夢,神智一時不清醒胡亂說話。
雖然借口很扯,但眾人明麵上都接受了。畢竟這種事太陰損,傳到其他村子,他們望澤村的名聲也跟著受影響。
往前幾十年鄉下人家吃不飽飯,生下孩子也會拋棄,不過多是女嬰和殘缺的男嬰。
之所以望澤村村人覺得楊氏可怕。一是因為程敘言那時七歲,養七年多少有點感情,誰知道楊氏說殺就殺。
二是程長泰一家在村裡的日子算中等,家裡男丁又多,沒受欺負又沒餓肚子,楊氏卻容不下一個孩子。
三自然是程敘言太出色,對比之下更顯楊氏愚蠢惡毒。
村人心裡有自己的思量,他們鄙夷楊氏的同時對程敘言好感更高,因為昨晚有人看到程敘言去程長泰家,後來事情就了了。
誰都知道當好人吃虧,但誰都想跟仁善的人相處。
如今再回想以前村子裡傳出來關於楊氏苛待幼小的程敘言的流言,那不是流言,那是事實。
村人雖然議論楊氏,但隱隱約約也覺得程長泰和老陳氏有些虛偽,親孫子天天眼皮底下受罪都不願意護一下。
彆說什麼家裡孩子多,怕顧此失彼,那是在一般情況下。
程敘言都快被楊氏弄死了,老兩口還旁觀呢?這要換大房的程青業被孫氏苛待,老兩口坐的住嗎?
隻不過程長泰和老陳氏也是爺爺奶奶輩的人,村裡人不好多說。見到人還要打招呼,至於彼此心裡想什麼就不知道了。
程長泰一家在村裡好像沒什麼變化,但也隻是好像。楊氏養好傷後,仍然要乾活。
入冬後,楊氏端著一盆臟衣服去河邊清洗,也是湊巧,剛好有個六七歲的男娃跑來洗手。
楊氏認得他,笑道:“亮娃,這河水涼,小心凍手。”
“我知道了伯娘。”男娃吸了吸鼻涕,咧嘴笑。
楊氏也回以微笑,隨後還催促他:“快回家吧。”
楊氏說完後用棒槌敲衣服,捶打聲壓下男娃的話,楊氏沒聽到。於是男娃伸手拉她。
“亮娃——”
一道撕心裂肺的吼聲傳來,把楊氏和孩子都驚了一跳。
在二人沒反應過來前,亮娃已經被攬入婦人懷中,婦人大罵:“誰讓你一個人來河邊。”
隨後婦人看也不看楊氏,抱著孩子就跑。
男娃半路上斷斷續續解釋,他在村裡玩的時候不小心摸到鴨屎,所以才去河邊清洗。
婦人不滿:“你跑楊氏身邊乾什麼?”
“那一段隻有程三伯娘嘛。”亮娃也很委屈,“其他伯娘還隔好一段距離,我懶得走了。”
亮娃他娘簡直想狠狠揍兒子的屁股,可楊氏那些醜事又不能明說,最後隻吭哧道:“反正你以後離楊氏遠一點,尤其她在河邊洗衣服的時候。你給我跑的遠遠的,今天的事再有下次,我就…就一個月不讓你出門玩。”
這個威脅對孩子來說太大,亮娃趕緊做保證。
這事很快傳遍村中,楊氏聽家裡人念叨她,她才明白過來亮娃他娘為什麼那麼大反應。
“她是不是有病啊。”楊氏破口大罵,“我跟亮娃又沒仇我害他乾嘛。”
“不行,我找她家去,潑我臟水。”楊氏說著就衝出院子,被程三一把拽回屋,之後屋裡又是一陣鬨騰。
程四捂著耳朵歎氣,一臉愁容。
程長泰和老陳氏的臉色也很難看,其他人大氣不敢出,孫氏跟程大對視一眼,雖然看楊氏吃癟他們很痛快,可也能看出村裡人排斥他們,不能再拖了,得快點讓青業成家,不然以後親事隻會越來越差。
望澤村裡發生的種種,程敘言不知道,因為他早帶著程偃和易家人回縣城,他辦理好秀才文書之後,再次登門拜訪裴老。
隻是裴家似乎也不安寧,程敘言去的時候,剛好碰到要債的債主。是裴三吃花酒欠的債。
程敘言:………
裴三不給錢,債主隻好找裴三的秀才兒子和舉人爹。
但裴讓又住進寺廟,裴家隻有裴老一位主人。但這一次程敘言總覺得有什麼不一樣。
他把程偃交給易全山父子照顧.52GGd.,程敘言獨身一人跑去寺廟尋裴讓。
按理來說,剛剛考得秀才功名的年輕人怎麼也該是意氣風發,就算內斂些也是眼中有神,麵色紅潤。
然而裴讓短短時間清減許多,一雙眼暗淡無光。
程敘言在矮桌對麵跪坐,啞聲道:“裴兄,你……”
裴讓給他倒茶,茶湯是淡淡的紅褐色,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
裴讓扯了扯嘴角:“嘗嘗。今年新出的小山紅茶,前陣子有人特意送給我祖父的。”
禪房還是那個禪房,擺設未變,空中的檀香味一如往昔。
程敘言垂眸,湯水中映出他的眼,“如果你需要我做什麼……”
“不需要。”裴讓打斷他,托著茶底呷了一口茶湯,半眯著眼點評:“柔和甘甜,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