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敘言收到天子密信,令他徹查此事。
而隨同密信一同送來的還有一塊令牌,密令上言明,此令牌能夠調動兩千兵馬。這便是涉兵權了。
程敘言摩挲著令牌,一般調兵馬的信物稱為虎符,多為銅製品,而隨著能夠調動的兵馬愈多,虎符也由黃金所造,動可調幾十萬兵馬。
程敘言手中這塊令牌乃是鐵製,屬特例。一旦程敘言欽差職卸,這塊令牌便成為廢鐵。
但饒是如此,程敘言這個欽差的權限也頗大了。嘉州府凡犯事官員,敢有違抗者,程敘言可先斬後奏。
少頃,程敘言將令牌收撿好,“阿明。”
外間的時明立刻進入內室:“敘言哥,有什麼要我做的?”
程敘言問:“嶽父那邊可有回信?”
時明搖頭。YushugU.
從古至今,交通多有不便,尋常信件送達少不得個把月,程敘言選擇飛鴿傳信。
一隻品相極好的鴿子,一日極限也就飛行四個時辰。傳遞回信得數日功夫。
程敘言不知為何,自收到天子的密令和令牌後,他心裡總有種若有若無的不安。
程敘言腦海中總閃過程偃和卓顏的身影,很是放心不下。愈看重愈在意愈擔憂。
最後程敘言相信自己的直覺,他暫時按兵不動,跟嘉州府官員周旋。
次日黃昏時候,一隻鴿子落在窗沿,時明立刻過去取下信件。
鴿子拍拍翅膀,落在桌案上吃著豆物,下一刻被一聲短促異響驚動。
程敘言靠在椅背,額頭浸出大片細汗,嘉州府直屬郡的參政居然是太子人手。
時明惴惴:“敘言哥?”
屋內安靜極了,甚至能聽得呼吸聲。
忽然翅膀拍打的聲音再度傳來,程敘言和時明尋聲看過去。又是一隻鴿子。
前後不過半個時辰,又一飛鴿落在窗沿,時明有些疑惑,但還是取下信件。
程敘言飛快閱完,神色凝重。時明猶豫道:“敘言哥,怎麼了?”
這封信件是徐霽送來的,朝堂上出事了。
程敘言聯係事情前後,便能猜個大概。太子怕嘉州事發,所以提前將大皇子拖下水。往後輪到太子時,天子已經有了緩衝,不會太過憤怒。
程敘言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太子若知“亡羊補牢為時不晚”的道理該多好。
程敘言在屋內來回踱步,心裡壓著一塊巨石。
“黛黛……”
程敘言在卓案後坐下,單手抵著額,掙紮不已。
當初他離京前,皇後命人將卓顏接走,彼時程敘言想著卓顏在宮中,一來卓顏免去跟程偃朝夕相對的尷尬,二來天子哪怕看在他在外奔波的份上,也應該會善待卓顏幾分。
可如今他處理嘉州府水患之事,事關太子。卓顏卻身處後宮,皇後是太子生母……
聖上啊聖上,您可真是將臣置於兩難。
唯一讓程敘言慶幸的是,卓楠星已經趕往上京。
夏日天盛,白雲悠悠,又是天朗氣清。
“你真是糊塗!”皇後氣得不輕,神色因憤怒而扭曲,哪還有麵對天子時的溫柔從容。
芳蘭撫著皇後的心口,小聲勸。
整個內殿寂靜無聲,便襯得皇後的喘聲更為明顯。
太子眸光動了動,低聲道:“兒臣隻想自保。”
此話一出,剛剛平複些許的皇後再度暴怒,一把砸了手邊茶盞:“好一個自保。”
“你現在是連母後都信不過了?”皇後發間早生銀發,歲月帶走她的柔和,顴骨高高襯得尖刻,她分明是極為生氣,可眼中卻閃過晶瑩。
芳蘭看了一眼外殿方向,壓低聲音:“殿下,前兒日子聖上擺駕中宮,還留宿了。”
這便是天子心軟了,否則哪裡會留宿。皇後娘娘對太子殿下掏心掏肺,卻聽得太子一句涼涼的“隻求自保”,那不是暗指無人幫助太子,太子隻能自救嗎?
真叫皇後娘娘好生心寒。
太子抿了抿唇,不語。
太子已過不惑之年,自天子登基後不多時便立太子,如今細細算來,太子已經做了二十多年太子。
二十多年的太子……
太子闔上眼,縱觀曆史,太子在位愈久,最後登上大位的幾率就愈小。更彆說他底下一堆弟弟留在上京,至今未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