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1 / 2)

顧鶴之追出去的時候, 小姑娘對著會場外那爬滿了青苔的潮濕牆壁麵壁。

瘦小的肩膀一聳一聳的,看起來好像真的是在哭。

那個年代還很少有路燈,所有的光線僅靠天上一輪明月和會場頂上開的小天窗裡, 透出來的一絲微光。

黑暗將所有的東西都變成了高大模糊的剪影, 小姑娘站在唯一塊還算明亮的光源裡,那些近處遠處影影憧憧的黑色怪物,把本就嬌小的她映襯得更加單薄瘦弱。

不管自己有沒有錯, 顧鶴之都忍不住走上前, 柔和的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輕輕將小姑娘麵對牆壁的身體轉過來。

果然,小姑娘紅著一雙大眼睛, 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不斷的啪啪往下掉。

為什麼會哭得那麼傷心?

顧鶴之又是不解又是莫名內疚, 最終千般疑惑都隻能化成一句歎息:“對不起。”

蘇懷夏兩隻手交替的抹著眼淚,都來不及擦掉自己臉上洪水似的淚花。

從憂鬱症裡走出來後, 蘇懷夏就很少哭。甚至更少為自己哭,但現在想到顧鶴之,想到他上輩子的幸福和這輩子的幸運,她就忍不住感激和感動的留下淚水。淚腺像是被歡喜衝壞了, 根本刹不住車。

聽到顧鶴之的道歉蘇懷夏還有點小生氣, 她好不容易在擦眼淚的間隙, 找到個機會, 抬眼看顧鶴之:“不是你的錯, 道什麼歉呀!”

顧鶴之:“……”既然我沒錯, 為什麼你和我跳完舞後就哭得這麼傷心……

他其實很想問清楚小姑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根據他的經驗和他曾經學過的心理學,現在這種時候問任何問題,都是很難得到答案。

小姑娘的眼淚像是沒有儘頭,一直就這麼掉著,最後甚至因為太傷心而抽噎起來。

顧鶴之不知所措的站在蘇懷夏對麵,微涼的晚風襲來,隻穿著件單薄外套的蘇懷夏在晚風中瑟瑟發抖。

顧鶴之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忍不住將蘇懷夏攬進懷裡,又是在她頭頂輕輕說了句:“對不起。”

蘇懷夏這下更止不住淚水了……上輩子走之前所有的不舍和思念,都在這一刹那爆發出來。她想起來,自己在臨走前的那一刹那,真的好留戀。她多麼想守著這男人一起走到生命的儘頭。她真的不想這麼早放手。

現在眼前這年輕的男人低低沉沉的道歉,和之前遙遠時空的中年男人最後的呼喚重疊起來。蘇懷夏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壓抑的感情,抱著顧鶴之堅實有力的腰哇的痛哭起來。

“哇!你真討厭!為什麼總要惹哭我!”蘇懷夏氣憤的捶顧鶴之的胸口。

顧鶴之:“……”上一秒還說不是我的錯呢……

他能夠感覺到小姑娘崩壞的淚腺,以及在胸前濡濕了一片的淚水,溫熱溫熱的,帶著小姑娘的體溫和濕氣。

顧鶴之察覺到懷裡姑娘濃烈的感情,隻是他不知道這感情的根源,更不知道怎麼回應。猶豫片刻,他隻能無言地環上蘇懷夏的肩膀,安慰哭泣的女孩。

誰知……顧鶴之就抱了一會兒,就被蘇懷夏一把推開,抬起頭瞪顧鶴之,一張瓜子小臉上滿是憤懣。

顧鶴之還以為是自己的舉動冒犯到了蘇懷夏,趕緊又想道歉,卻被蘇懷夏打斷:“顧鶴之,不要總是對我這麼好!我錯了你也該罵,不能我要什麼你就給我!”小姑娘義正言辭地說著。

顧鶴之滿頭問號。自己到底給她什麼了……?= =

蘇懷夏又抹了會眼淚,情緒下終於穩定下來,顧鶴之抓緊機會提議:“我們先進去吧。”

蘇懷夏點點頭,還沒有接話,就聽到身後有個陰鷙的聲音帶她做出了回答:“我看你們是回不去了!”

蘇懷夏和顧鶴之奇怪的回頭,有光亮從身後的地方打過來,晃住了兩個人的眼睛。

等到兩個人好不容易適應了黑暗中忽然出現的強光,才認清眼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剛才被揍的不輕的陸保全竟然集結了一幫小混混,有的手裡拿著手電筒照明,有的手裡拿著棍棒嘿嘿冷笑。

他們人數不少,這黑壓壓的一群怎麼看都要十來個人,幾乎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獰笑,向蘇懷夏和顧鶴之靠近。

“陸保全,你這是做什麼!”蘇懷夏心裡有點緊張起來。

看這架勢,她就大概明白陸保全想做什麼。

她現在心裡後悔極了!剛才真是被突如其來的感情衝昏了頭腦,忘記她現在正處在1979年。這個社會變革剛剛開始,到處都是失業的流民,治安差到極點,路上搶劫偷盜見怪不怪的時代。

她剛才不應該大晚上的一個人跑出來“冷靜冷靜”的!還以為這是21世紀呢!害了自己不說,還連累顧鶴之。

“我想做什麼?我想做什麼你踢我的時候不知道嗎?”陸保全手裡也握著根生鏽的鐵棍,啪啪的敲打著旁邊的電線杆。唇角歪到一邊,笑得奸.邪。

蘇懷夏心裡閃過無限念頭,但所有反抗的想法都被她立即排除。

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是先服個軟比較好。

對方人這麼多,自己想反抗也沒有辦法呀!

一人做事一人當,蘇懷夏將顧鶴之拽到自己身後,企圖用自己一米六的身高擋住顧鶴之一米八的大高個。

“剛才是我提你的,和顧鶴之沒有關係,你先放他走!”蘇懷夏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表現得更加勇敢些。

“嗬嗬,還護起小情人了?我告訴你,今天你們一個人都跑不掉!”陸保全放下狠話

蘇懷夏重生回來後,第一次忍不住緊張起來。

現在這樣的情況和以往都不同,沒有人能夠幫助他們,她和顧鶴之隻能靠自己的……武力。

但她一個小姑娘哪有什麼武力?

至於顧鶴之……

這男人是典型的“能躺著絕不坐著,能坐著絕不站著。”原則的忠實擁護者。

上輩子的時候,顧鶴之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完美還原葛優躺……連動都不想多動一下,更不用說有什麼武力值……蘇懷夏覺得顧鶴之的武力可能還不如學過防身術的她= =

“你到底想做什麼,你要怎麼樣才能放我們走。”蘇懷夏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和陸保全談判。

陸保全賊眉鼠眼來回瞅了瞅蘇懷夏和顧鶴之,嗬嗬冷笑聲,舉著鐵棒指向顧鶴之:“讓這小白臉下跪,給我磕三記響頭,然後叫我聲爺爺,再從爺這□□鑽過去,我就放你們倆走。”

蘇懷夏聽了額頭上沁出冷汗。這種事情,顧鶴之是絕對不會做的,她也不會讓顧鶴之做。

蘇懷夏腦子飛快的轉著,在想要不要把劉伯伯搬出來嚇嚇陸保全。但她手上沒有帶劉伯伯的推薦信,不確定陸保全會不會相信。

至少……先試試看吧。

“不過要是你小情人不願意,你給我們兄弟幾個玩會兒,我們倒也可以放你走。”陸保全瞧著蘇懷夏紅撲撲的小臉蛋,心裡就起了歹念,嘴上忍不住說了些不乾淨的話。

他身後的小跟班們也都跟著嗬嗬獰笑起來。

蘇懷夏臉色變得很不好看。隻要是女生,被這樣調戲,都會生氣。好在蘇懷夏的定力足夠好,心裡湧出的氣憤很快被她壓了下去。她深呼吸了口,重新調整好情緒。

蘇懷夏剛想開口自報家門,搬出自己的關係的時候,她的手腕就被顧鶴之抓住,手上用力,蘇懷夏整個人就被帶到了顧鶴之身後。嬌小的蘇懷夏立即被高出她好幾個頭的顧鶴之嚴嚴實實的擋住。

就在剛才還沉默不語的男人,此時就像座高牆,為蘇懷夏擋住了所有下三路的眼神和嘲笑。

“道歉。”顧鶴之涼涼的掀起眼皮,沒有什麼表情的瞥了陸保全一眼,“給這位姑娘道歉。”

“哈哈哈哈哈,竟然還真的敢英雄救美。”陸保全被顧鶴之這段話給逗樂了。他心裡根本瞧不起顧鶴之。

他們這裡可有十幾二十個男人呢!但顧鶴之那裡就他一個,而且手上都沒什麼武器,他們怕個啥?

小白臉敢這麼說,怕是打了把自己的耳光,腫了臉想充胖子吧!

“小子!就衝了你這句話,你得鑽爺爺兩次橋洞,還要讓爺爺當狗騎哈哈哈哈!”陸保全竭儘全力侮辱顧鶴之。

顧鶴之一點兒都沒有因為他侮辱自己的那些話生氣,反倒是重複了自己剛才的要求。

“向這位姑娘道歉。跪下磕頭道歉,三個響頭,一個都不能少。少了就重新磕,聲音輕了也重新磕。姑娘她不滿意,你也要重新磕。”

顧鶴之的聲音淡淡的,說出來的每一個音節都輕飄飄的浮在上空。然而就是這種不經意的語氣,自帶了種居高臨下的不容置喙。又好像帶了一絲嘲諷和輕蔑,仿佛根本不把眼前的陸保全放在眼裡。

陸保全被顧鶴之的態度激怒:“你小子他媽找死嗎!”

蘇懷夏心裡也有點不安,忍不住拽了拽顧鶴之的衣擺,悄悄在顧鶴之身邊說道:“不要惹怒他了,咱們還是先服個軟吧,畢竟他們人多勢眾呀。”

顧鶴之轉頭看了眼蘇懷夏,忽然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個玩味的笑。雙眼微微眯起,在暗淡的光線中,隱隱流動著危險的暗光。

“你不相信我?”顧鶴之邊說邊笑。

這一笑,讓蘇懷夏都看得有些怔愣。就算她也是第一次看到顧鶴之的臉上,露出這樣的表情。微微眯起的神色眼眸泛著危險地光芒,再加上他涼薄唇,歪頭斜斜地向蘇懷夏看來的動作,竟然真的帶上了絲在顧鶴之身上少見的邪肆。

上輩子她見過最年輕的顧鶴之也要四十歲了。四十歲的顧鶴之穩如泰山。所有的情緒和鋒芒都被一絲不漏的收斂起來。

除了會在蘇懷夏麵前流露真實感情外,在外工作的時候他也沉得像座山,沒人能從他臉上看到一絲一毫的破綻。

然而今天,顧鶴之那眼真是鋒芒畢露,閃的蘇懷夏都有些晃了眼。

不得不說……霸道總裁什麼的……真的有他獨特的魅力啊!嫩版顧鶴之的那一眼……真的……好帥啊……老阿姨蘇懷夏已經完全拜倒在自家未來小男人的顏值下,完全忘記自己正深處危險之中。

同性相斥,就算顧鶴之耍得在帥,也沒有辦法讓對麵的陸保全像蘇懷夏一樣雙眼泛桃心,反而是讓他更加生氣和討厭顧鶴之。

他對著自己的手下怒喝一聲:“今天你們誰把他給打殘了,我就給他一百塊錢!”

一百塊錢在21世紀可能就是三頓飯,但在這個年代,可是一筆重金。

重賞下必有勇夫,陸保全的話音剛剛結束,就有個大秋天的穿著件黑色緊身無袖背心的年輕人,揮舞著手上帶鉤的鐵棍,兜頭向顧鶴之的腦袋上掄。

“小心!”蘇懷夏這下可真的站不住了。耍帥歸耍帥,但命還是要的啊!為了耍帥,把命給耍沒了,這一點兒都不像顧鶴之你的風格啊!

蘇懷夏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就要撲到顧鶴之的麵上,幫他擋住這一棍。

顧鶴之沒料到蘇懷夏這樣舍身的動作竟然一點兒遲疑都沒有,心下大驚,伸手撈著小姑娘箭似衝出去的身體,拉回懷裡死死護住。

與此同時,陸保全隱約間聽見從後方傳來聲低沉的嗡鳴,然後覺得有陣風從左耳邊擦過,接著又聽見噗的一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狠狠紮進了拿著倒鉤光棍小青年的手臂裡。

有幾滴溫熱的液體從小青年的手臂裡濺出,打在他臉上。感到風過的左耳也忽然間刺痛刺的火辣辣燒起來。

陸保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腦子有些木的抬起雙手,一隻手摸耳朵,一隻手摸臉。

都摸到了溫溫稠稠的液體。

放到眼前借著微光一看,手上的液體是深褐色,應該是……血?

那邊,小青年衝過來的動作突然一滯,呆呆的看了眼自己舉著鋼管的手臂,上麵有個窟窿,鮮血就像是噴泉似得突突往外麵冒。

自己中彈了?

小青年忽然反應過來,撕裂般的疼痛從手臂直衝腦神經,讓他控製不住的倒地慘嚎起來。

“有槍!有槍!!啊啊啊啊……”

這撕心裂肺的慘嚎,震懾住了所有站在陸保全身後的小混混。他們的注意力一下子就渙散,驚恐的四處尋找小青年嘴裡的槍。

在一片慌亂之下,從四麵八方快速竄過來六條人影,排隊連成一堵不透風的銅牆鐵壁,嚴嚴實實擋在顧鶴之和蘇懷夏前麵。

每個人幾乎都比顧鶴之更加高了半個腦袋。雖然都穿著普通至極的中山裝,工作衣,或者一些更加不起眼的服裝。但是他們那比常人要強健出一倍的高壯體格,暴露了他們的身份。

“你帶了保鏢?”蘇懷夏震驚。

眼前這一排人,每一個都站得像杆標槍。光是看他們的背影。蘇懷夏就能夠感覺到一股濃濃殺氣。

這些人八成是從特種兵部隊裡挑出來的。光是那身氣勢,就足以讓陸保全身後那些烏合之眾聞風喪膽。

“艸,你他媽竟然帶了保鏢!”幾乎和蘇懷夏異口同聲的,是陸保全又是震怒,又是驚恐的高喊。

顧鶴之像是聽見了什麼好笑的笑話,嗬嗬笑了聲:“是什麼讓你們覺得我不會帶保鏢?”

1979年,百廢待興。隻要是廢過的,必定不會□□定。來這樣的社會談生意,顧鶴之又怎麼可能會不帶保鏢?他又不傻……

隻不過他和錢有財的保鏢都帶得比較低調。他們特地讓保鏢都偽裝成了便衣,跟在自己身邊。

錢有財和鄭鴻在香港的時候有點交情。鄭鴻在幾年前還幫了錢有財一個不大不小的忙。

所以這次這麼多港商來大陸考察的團,也是錢有財幫鄭鴻攢的。

作為半個東道主,錢有財當然不好意思請七八個保鏢,穿著黑西裝戴著黑墨鏡,煞神似的站在自己身邊。這樣不是平白無故就告訴人家,這裡的治安不好,千萬不要來投資嗎?

所以無奈之下,才想到這個偽裝的辦法。好在他們找的這些保鏢,都是專業部隊出身,隱藏下行蹤還是很輕而易舉的。可能就是這樣,才會讓陸保全誤以為自己身邊一直沒人。

讓顧鶴之覺得厭惡之極的是,這個陸保全還真的就這樣肆無忌憚。因為自己身邊沒人,就可以隨便欺淩?嗬……

擋在顧鶴之和蘇懷夏麵前的八個保鏢,每個人手裡都握著一把黑洞洞的□□,對準了陸保全和他身後的小混混。

小混混們再沒見過世麵,也知道□□是什麼。

況且第一個出頭鳥,還在地上淌著血慘叫著呢……立即在驚慌聲中腳底抹油就想跑。

可是惹到了顧鶴之,哪裡這麼容易就跑得掉。

“你們幾個,誰敢跑,就向誰射擊。”顧鶴之淡淡的向他麵前八個保鏢下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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