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京來的?”顧鶴之看了眼大哥大不經意的問。
“是的,華京來的。”秘書弓著腰,恭敬得說道。
“嗬。”秘書的話是吹在顧鶴之臉上最後一絲冬日的冷風,隨後,那漠然無波的俊朗臉龐上忽得春風和煦,有暖陽似的笑意從他那同樣色係的眼睛裡漾開。
“失陪下。”一直以來都慢吞吞的他,第一次如此迅速的抄起秘書手裡的大哥大,長腿幾個邁步,人就像一陣風似得消失在兩個負責人麵前,悄悄找了個角落獨享他的電話去了。
負責人們:……!
他們剛才是看到這位小顧總笑了嗎?他原來也會笑嗎?!他們還都以為能夠這樣昧著良心砍價的人,都是冷血動物呢!!
“喂。”顧鶴之將那個比他腦袋還大的黑色大哥大放到耳邊,嘴角止也止不住的往上挑,聲音好像也變得柔和許多,“好久不見……”
“咦?真是你哇!你是怎麼做到讓這個內線的電話找到你的啊!”
蘇懷夏還以為按照現在國內電話接聽的效率,她要等上老半天才能聽到顧鶴之的聲音。沒想到這邊牆上時鐘的秒鐘還沒走上幾圈,顧鶴之那邊就接通了!太神奇了叭!
顧鶴之十分精湛的表演了什麼叫笑容漸漸消失,他沉默片刻,決定無視蘇懷夏不在點子上的問題,重點應該是——
“好久不見。”顧鶴之劃重點。
“哎?也沒多久啊,我們分開才不到一個月。”蘇懷夏歪著腦袋說。
顧鶴之冷漠臉:“你覺得一個月不長嗎?”嗬嗬,是他一廂情願了。
蘇懷夏:“……”
為什麼她仿佛能隔著這還帶著滋滋噪音的差評音質感覺到濃濃的怨念。
她連忙改口:“長長長!!和你分開的每一天我都度日如年!”
顧鶴之露出一個微笑:“我也是。”
蘇懷夏心裡本還在吐槽顧鶴之的幼稚,可沒想忽然從電話那端飛來一句話砸在心房上,讓她老臉一紅。多日不見,情話功力見長啊。
蔣洪權和蔣建國在一旁沒聽到聲音,卻也仿佛感受到了空氣中愛情的酸腐氣息。看著蘇懷夏露出了姨夫笑,如果他們有妹妹/女兒,也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
辦公室裡隻有劉國青是清醒的,無辜被撒了滿嘴狗糧的他不爽的用指關節敲了敲桌子:“乾什麼呢!乾什麼呢!我這電話還要辦公的。”
蘇懷夏向劉國青吐了吐舌頭。
顧鶴之皺眉,那邊有人?她不是一個人打的?一個月以來第一次和他打電話,竟然還有人共享?
顧鶴之在電話那頭嗬嗬冷笑。
“哎,我有件事情想求求你。”蘇懷夏停止不該有的話題,進入正題。
“你打電話來就是為了這個?”隻有用得著他的時候才想起來打電話嗎?!
“啊……我……我最近比較忙嘛……”蘇懷夏心虛,“我真的有事兒……”
顧鶴之雖然氣憤,可聽蘇懷夏著呢一說,語氣裡就帶上了擔心:“你那邊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啊……不是我出了什麼事。是蔣建國家裡發生了點事情。你身邊有沒有需要農機的朋友?”
顧鶴之又是沉默了會兒:“他是壓原材料還是壓貨了?”
“這你都知道?”蘇懷夏驚訝,這簡直就是料事如神啊,“壓原材料了。”
“壓原材料還好,讓他賣了吧。近幾年私營生意不好做,當心一點吧。”顧鶴之壓低聲音說。
蘇懷夏知道顧鶴之說得是即將到來的嚴打。到時候像蔣洪權這種民營企業,很容易被打成投機倒把。
“但……話是這麼說,現在風氣這樣,原材料也賣不出去啊……國營廠肯定不會收,私營廠誰又肯受敢受。”蘇懷夏還是有點兒猶豫。
“彆管這件事。胳膊沒必要和大腿擰。”顧鶴之雖然在香港,可風向你蘇懷夏還要了解,遇到這種關乎自身安全的問題,他絕不會心軟也絕不會退讓,“倒閉比搭進去要好。”
蘇懷夏歎口氣,知道顧鶴之在作出決定後的鐵石心腸。他現在一定不會幫蔣洪權他們。
“你消息真靈通啊,我們這邊風頭還沒徹底起來呢,你在香港就知道要嚴打了。”蘇懷夏說道。
顧鶴之吹著江風煩躁的撓頭,他擔心蘇懷夏會意氣用事:“我不在香港,我在浦江。你不要輕舉妄動,在華京等我過去。我現在馬上過去。”
“等等,你在浦江做什麼?”蘇懷夏嗅到了什麼。
“買地。”顧鶴之簡明扼要,“我在黃浦江邊上買了幾塊地。”
蘇懷夏拿著電話的整個人都呆住。她記得華國房地產意識覺醒是在1982年。顧鶴之在1980年就開始買地了?!這這是神仙操作嗎!!
“你買的哪兒?”蘇懷夏急切的問。
“陸佳嘴那片吧,你很熟悉?”顧鶴之說
熟悉啊!怎麼不熟悉啊!幾十年後的CBD啊!
“你除了哪兒還買了什麼?”蘇懷夏繼續問。
“在深鎮買了幾塊,本來想談完浦江這幾塊就來華京的,但是現在我先過來找你。”顧鶴之說。
“霧草!”就連一向有禮貌的蘇懷夏都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彆!你千萬彆先過來找我!你先把你談的那幾塊地都拿下!多買點兒!使勁的買!”
顧鶴之:“……?”幾塊地而已,哪有自己的媳婦兒重要?
蘇懷夏害怕顧鶴之這次又固執,因為她讓到手的鴨子給飛了:“真的!你彆來找我。我不會輕舉妄動的。特彆喜歡地!特彆特彆喜歡,價錢越低我越喜歡!就當送我的禮物,多買點唄!”以後漲瘋啊有木有!
顧鶴之:“……你真喜歡?”
姑娘家家為什麼喜歡地?
蘇懷夏毫不遲疑地回答:“喜歡!”
接著她又想了想,細思極恐,小心翼翼試探:“顧鶴之,你是不是也是重生的啊……”
顧鶴之皺眉不理解:“重生是什麼?”
“哈哈哈哈啊……沒這麼,我是說你有遠見。”蘇懷夏打哈哈。
“這是遠見嗎?”顧鶴之歪頭,“土地作為稀缺資源,現在竟然便宜,大概率就是抄底,這不是常識嗎?”
“……”沒有常識的眾多未開地產商人們,蘇懷夏在這裡替他們先跪了……
蘇懷夏使勁勸了顧鶴之好幾遍,讓他先買地,彆來找自己,才放心地掛掉電話。
在一旁聽了半天“地”,也不知道是什麼的蔣洪權和蔣建國看蘇懷夏掛掉電話,就懷著忐忑詢問:“顧總他……他說什麼?”
蘇懷夏渾身一僵。
呃……後半段光想著買地惹……忘記勸顧鶴之幫下忙了……
現在怎麼辦?難不成再給他打個電話嗎?
蘇懷夏看著眼前蔣氏父子,心虛的不行。
忽然,腦中有光一閃,一個和“地”相關的靈感閃現。
蘇懷夏敏銳的抓住,又稍一琢磨,感覺好像能成事兒……
她猶豫的會兒,要不要和蔣洪權說。畢竟顧鶴之不幫的理由說的也不錯……
可蘇懷夏一直知道實業艱難。所以不太想打擊這位打拚在第一線的老實業家。最終思考再三,還是決定試試看這個大膽激進的方法。
“蔣叔叔,顧鶴之他現在身上還有事兒,不太方便出麵幫您。”蘇懷夏笑著為顧鶴之說好話。
蔣洪權眼裡的光暗了下去。
“但我有個辦法,說不定能試試。”蘇懷夏說。
“什麼辦法?”蘇懷夏的這個辦法,現在幾乎就是蔣洪權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其實如果這批原材料能和組織掛鉤,就是完全合理合法的。”蘇懷夏說。
“這個我也知道啊。”蔣洪權長長歎出一口氣,“但是哪裡去找組織掛鉤,又怎麼掛啊!”
“組織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蘇懷夏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劉國青,然後不懷好意的笑。
劉國青滿臉驚嚇,抱住胸前:“你……你們想做什麼?我可是良家婦男啊!”
#
蘇懷夏當著三人的麵把她的想法說了遍,所有的人都覺得她的想法太激進太瘋狂。但不得不說這的確是個能解決問題的好辦法。
可是在場三人都是規規矩矩的80年代土著,一時間還有點難接受蘇懷夏這大膽超前的想法。都表示先要回去想想。
蘇懷夏越想越覺得這個方法靠譜。如果真的能夠執行下來,她的小吃攤也會從中受益,到時候說不定分分鐘就能賺出一套房。
不過蘇懷夏也知道要改變想法很難,他們想先想想,就先讓他們想想吧。反正蘇懷夏現在是看透了,賺錢在她這邊絕對是長久之計,急不得。
蘇懷夏看看腕表上的時間,現在已經有公共汽車。她現在坐車回去,恰好能夠趕上小吃攤迎接午休之後返廠的浪潮。
蘇懷夏好不容易緊趕慢趕趕到廠子側門口,卻看見童可推著車就要走。遠遠看過去,放串串的玻璃缸還是滿的。
“童可!”蘇懷夏叫住童可,跑步上前,“怎麼剛來就要走呢?”
童可麵色陰冷鐵青地指了指玻璃缸裡的串串:“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
蘇懷夏不懂他什麼意思,奇怪的往玻璃缸看過去。發現裡麵的串串竟然被人潑了不知道是什麼的臟東西。
“這……這是怎麼回事兒?”蘇懷夏也嚴肅起來。
“他們乾的。”童可抬手指了指百米開外的地方,那裡還停了輛差不多的小吃車。不過車子比他們老舊很多,也不知道是哪個犄角旮旯找出來的舊貨。攤子上的串串也沒多少,稀啦啦的放著。怎麼看都不像是來做生意的。
“他們來搗亂?”蘇懷夏問。
童可露出內疚的神色:“我今天中午湯喝多了,找個地方解了下手。走的時候忘記把玻璃缸鎖起來,結果就成這樣了。”
“這不是你的錯。”蘇懷夏安慰道。
那邊,兩個手臂上刺著刺青的地痞流氓,站在他們的攤子前對蘇懷夏吹口哨。
童可原本積壓的怒氣,被這一聲口哨給徹底點爆,紅著眼睛想衝上前和他們拚命。
蘇懷夏趕緊一把抓住他:“你先冷靜點。他們是地痞流氓,和他們硬碰硬不劃算。”她悄悄說。
恰好,返廠的人流開始了。
蘇懷夏心裡暗叫不好,催促童可:“快走。”
可是已經晚了。
他們回去的路線和返廠的人流是相反的。
返廠的人看見蘇懷夏和童可的攤子都很興奮,紛紛圍上來想買串串。
可看見玻璃缸裡肮臟的串串後,發出驚呼:“這!這是什麼呀,怎麼這麼惡心!”
兩個紋身男趁機在蘇懷夏和童可背後哈哈大笑:“看見了吧,你們每天吃的串串都是他們掉地上了也舍不得扔,擦擦乾淨照樣賣給你們。以前是你們都沒看到,今天恰好看到了罷了!”
童可怒:“你彆胡說!我們隔夜的串串都不會買。”
“嘖嘖嘖,我惱羞成怒了哦。”紋身男嬉皮笑臉。
另一個則不失時宜的吆喝:“來呀,垃圾串串彆吃了,吃我們家的吧。我保管味道比他更好!”
人一多就容易人雲亦雲。紋身男這樣一忽悠,不少人就以為他們看到了事實。嫌棄的咒罵著蘇懷夏和童可,邊轉投紋身男的懷抱。
童可著急:“怎麼辦呢!”
蘇懷夏冷笑:“嗬嗬,咱們先回去做新的,晚上再來讓他們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