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可什麼都沒說, 隻是沉默地跟著蘇懷夏走。他情商很高, 知道在什麼樣的情況,應該做什麼樣的事。雖然心裡依舊滿腹狐疑, 不知道蘇懷夏到底有什麼辦法能讓這些小混混好看。
些小混混已經成為華京街頭巷尾的毒瘤。
在之前幾個月雖然進行過一輪的嚴打。可是輪嚴打剛剛有一番成果。就遇到各處的國營廠聯名上書,要求約束不斷冒頭的私營廠。國家有限的精力有限,隻能把注意力從治理社會風氣上轉向對於經濟的調控。畢竟比社會風氣治理,經濟基礎還是更重要些。
因為對社會風氣的嚴打持續的時間太短, 所以根本沒有將這些毒瘤斬草除根。嚴打力度弱下去之後, 他們又立即死灰複燃,而且勢頭比之前更甚。
如果不是他們的小吃車隱藏在這條不為人知的小巷子裡,可能早就已經被收保護費收到關門大吉了。
像這種小混混三五成群,被他們糾纏上是一件很麻煩又很危險的事情。像自己這種沒有背景沒有勢力的平民小百姓,除了受欺負, 好像也沒有其他彆的方法。
童可剛才是怒氣衝昏頭腦, 才會愚蠢的想跟他們拚命。
但現在冷靜下來,反倒勸起蘇懷夏:“算了吧, 這些人我們惹不起, 還是換個地方賣吧。”
蘇懷夏現在可不是任人揉搓的軟柿子。說的難聽自大些, 她現在要人有人要錢有錢, 哪裡會怕這幾個小混混。
“彆人都惹到頭上來了, 我們還不反擊, 不是太孬種了?”蘇懷夏嗬嗬笑, “我記得他們家的串串價錢隻有我們家的一半, 這麼低的價錢裡麵肯定有貓膩。我等下找人去買點他們家的串串, 看看能不能抓到他們什麼把柄。”
“我這裡有。”童可說著從小吃車的暗格裡拿出了幾串用油紙包著的串串,“我也覺得裡麵有問題,所以也找人去代買了些,還沒來得及嘗。”
蘇懷夏讚賞的看童可:“你可以呀!心思真細膩。”
童可被蘇懷夏稱讚的不知道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悲哀。他快二十五六歲了,竟然被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用這種長輩對晚輩的語氣誇讚……哎……他歎了口氣。
蘇懷夏和童可把串串給分了。
童可吃了幾串,震驚的說道:“這味道沒有想象中的糟啊!還有點好吃!我以為那幾個小混混賣的東西一定特難吃呢。
他又細細的品了品:“這味道竟然和你做的有點兒相似!”
蘇懷夏歪頭思考:“這串串絕對不是那幾個小混混能夠做出來的。做這個肉丁的人一定是個廚子。能夠品出我方子裡的食材,並且高仿還原的……這個廚師從業的時間不算短。”蘇懷夏說道。
“有人在背後算計我。”蘇懷夏得出結論。先是毀了她的攤子,而且又偷偷在背地裡品她的食譜,怎麼看都是針對她有備而來的。
“可我總覺得不得勁啊。味道是沒錯的,而且甚至比你的做的串串的味道要更重。那為什麼我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呢?”童可摸著後頭頸搖頭晃腦的想,總是覺得差那麼一點兒,但想不通是因為什麼。
“他用的肉是死豬肉。”蘇懷夏一語道破童可心中的奇怪。
作為一個頂尖的廚師,一口就能嘗出食材的品質。
“他們的串串賣得這麼便宜,就是因為用的是死豬肉。”蘇懷夏轉著手裡的串串冷靜地說道。
“臥槽。這是謀財害命啊。”童可嚇得趕緊把嘴裡剩下的肉吐了,呸呸又連吐了好幾口唾沫。吃豬肉吃了可真要命啊。天知道那些豬是怎麼病死的。
“我要去舉報他們。”蘇懷夏把童可手裡另外半串沒有吃完的串串收了回來,放在油紙上又重新包起來。
童可心裡雖然氣憤,冷靜下來後又覺得無奈:“彆,你還是彆去了吧。這事情太小了,你就算去報了案也沒人管的”
蘇懷夏震驚:“賣死豬肉還是小事兒?”
“那可不。個體經營戶剛剛開始,相關的法律規定都沒有完善。現有的法律好像也沒有哪條說不能賣死豬肉啊。現在拿著這幾串串去報案,警察就算管了這件案子,也沒有任何執法的依據。”童可無奈地說,這就是社會現狀沒辦法。現在就是一個市場時代的亂世,剛剛起步私營小老板除了忍受各種變故和不公,沒有任何其他的辦法。
“我才不會讓他們胡作非為呢!你去做串串,其他的由我搞定。”蘇懷夏冷笑著說完,人影就朝另一個方向快速走開。
“果然還是太年輕啊……”童可無奈地搖搖頭。
小姑娘現在還太單純,以為所有的問題都能靠正義解決。可現實哪有這麼簡單。她去碰壁了就知道想要和一些小混混硬碰硬又多麼疼。
不過小姑娘既然是雇他的老板,老板說要去做串串,作為員工,童可還是聽話的去做串串了。不過他心裡覺得,重新做的這些串串,下午去了之後,八成還是要被那些小混混給糟蹋掉。
到了下午三四點,蘇懷夏終於回來了。
“你報案報的怎麼樣呀?”童可問。他心裡是不相信蘇懷夏真的能成功。不過看蘇懷夏一臉成竹在胸的淡定,他還蠻好奇。看來小姑娘心態挺好,受了打擊也不會放棄,挺能夠自我調整。
“還好吧。”蘇懷夏淡淡說道,“出攤吧。”
“你真的要出攤嗎?這些串串用的料都挺好,與其被他們給糟蹋了,還不如我們自己吃。”童可又慫又心疼。
“怎麼你還不相信我能把事兒搞定?”蘇懷夏挑眉。
童可你先入為主的給小姑娘定了位,所以到現在也不相信小姑娘真的有能耐搞定這件事。就當小姑娘是在他麵前裝老板的架勢。他現在把蘇懷夏當做小妹妹看,舍不得讓她傷心沒麵子。小妹妹喜歡過家家,他就和他一起扮著。大不了等下她騎車帶著蘇懷夏趕快跑。
“相信你相信你!我們這就走吧。”童可說。
他載著蘇懷夏又回到小巷子。
他們的小攤走後,小混混的攤子立馬占據了最有利的位置。
攤子上現在又擺滿了串串。數量比上午更加多。蘇懷夏這下更加肯定,是有人在幫他們。兩個小混混的手一看就不是做飯的。攤子上的串串刀工還不錯。而且這麼多量鐵定不是幾個小時就能做出來的。估計是小混混這邊還在賣,那邊就已經開始製作了。
“泉哥,你說那兩個賣垃圾串串的孬種,下午還敢來嗎。”兩個人還沒走近,就聽見一個小混混對另一個小混混高聲說道。
剛才他們分明看見自己走進。現在還說這樣的話,顯然就是故意說給他們聽的。
“哈哈,我看他們是不敢來了。他們如果還敢再來的話,變成垃圾的就不止他們的串串。你哥我一定把他們的腦子也揍成垃圾。”另一個光著膀子語氣凶狠地說道。
童可踩著三輪車的步子停住,擔心地說道:“小夏,我看我們還是算了吧。”
蘇懷夏沉思:“好吧,那我們先在這裡停下。”
“回去吧,你在這裡也賣不出去啊,離廠子太遠,人都被他們截走了!”童可不讚成。
蘇懷夏堅持:“就在這裡停下吧。”
“哈哈哈,泉哥,你看那兩個孬種真的來了。還停在這麼遠的地方。我們過去和他們好好打打招呼吧。”小混混一號瞧見蘇懷夏和童可蜷縮著停在離他們老遠的地方,得意抱著肚子哈哈大笑。泉哥也跟著笑,看到有人被自己嚇得瑟瑟發抖,是件讓人身心愉快的事。怪不得人人都搶著當老大。
他們本來還想來找蘇懷夏的麻煩,但是恰好這時候工廠下班的鈴聲響起,泉哥趕緊把得意忘形的小弟拉回來:“彆笑了,要開始賣串串了。”
上午的好生意和高收入給他們嘗到了甜頭。比起欺負蘇懷夏,他們現在更喜歡賺錢。誰不喜歡錢呢?
經過之前一個禮拜的經營,蘇懷夏已經培養出這批工人吃小吃的習慣。
其中有不少工人下班回去不吃點什麼都覺得渾身不自在。
所以工人們一下班,就把小混混的攤子圍得水泄不通。
蘇懷夏辛辛苦苦培養出的習慣給彆人做了嫁衣。小混混站在蘇懷夏和童可的勞動成果上,血吸得不亦樂乎。
“我和你們說,不要去吃那個小姑娘做的串串,他們那東西不但不乾淨,而且還是用死豬肉做的。”
“是啊,死豬肉本來就便宜,他們的串串還賣得這麼貴。是拿你們的命在賺錢啊。”兩個小混混邊賣還邊不忘抹黑蘇懷夏。
蘇懷夏和童可的攤子距離廠子側門老遠,食客還沒走到他們麵前就被兩個小混混給截流。再加上他們還不遺餘力的抹黑,攤子上這些原本供不應求的串串現在連一串都賣不出去。
“哎!原來他們這麼過分嗎!我還以為那個小姑娘和小夥子人還不錯呢,沒想到竟然乾出這樣的勾當。”聽到這樣勁爆的消息,大家都忍不住驚訝恐慌起來。
“什麼!竟然這麼缺德嗎!死豬肉做串串!!他知不知道死豬肉會吃死人的啊!”幾個經常光顧蘇懷夏小攤的食客已經倒戈。
有幾個甚至想來找蘇懷夏理論,反倒被兩個小混混勸住:“算了,也不要和人家小姑娘斤斤計較。”
童可聽了被氣得發抖:“這些人長的都是豬腦子嗎!自己不會分辨是非,就光聽彆人一張嘴說?”
蘇懷夏笑笑:“這就叫烏合之眾。不過也好。這樣的人有多容易聽他們的,就有多容易聽我們的。”
蘇懷夏話音剛落,童可聽見巷子外傳來腳步聲。接著他就看見一群身穿著警服,帶著電棍的男人齊刷刷的快步走進巷子,在被食客團團圍住的小吃攤子外麵又圍了一圈,將攤子包圍起來,完全堵住這兩個小混混逃跑的可能。
帶著兩個警察從側麵擠進人群,一把將這兩個正在忙碌的小混混按倒在地。
“艸你媽,哪個王八羔子偷襲老子?”泉哥被按倒的瞬間,習慣性的破口大罵。這時候按倒他的警察,把冷颼颼的手套哢嚓靠在他的手腕上。
感覺到熟悉的溫度,泉哥前麵所有硬氣和臟話瞬間都像是被參了水的爛泥,稀裡嘩啦軟成一灘:“是警察大哥啊!大哥啊,我沒犯事兒啊,你拷我做什麼呀?”
語氣反差巨大,剛還是個硬氣的粗老爺們,下一秒就變成了個受氣小媳婦。遠處的蘇懷夏看見泉哥這戲精般的操作,忍不住撲哧笑出聲。如果這是一出戲。泉哥這表演還蠻可愛的。
童可看得心驚動魄,不知道這群警察是哪裡冒出來的。
“對呀大哥!哥!我們真的沒犯事兒啊!你看我們做什麼呀!”另一個小混混也扯著嗓子喊。
“閉嘴。”按住他們的警察被喊得不耐煩,“你們沒有犯事兒,我們怎麼可能來拷你們。我們有翔實的證據,證明你們在這裡賣的肉是死豬肉。死豬肉吃了有生命危險,你們可能涉嫌蓄意殺人罪。”警察冷冰冰的說道。這些台詞都是蘇懷夏想的,是她在警察局特意要求的。要的就是這樣驚悚的效果。
兩個小混混被嚇得嘴唇蒼白。他們不明白這件事情怎麼暴露的這麼快。死豬肉都是他們偷偷摸摸去買的,而且還有大廚蘇正國的調味,一般人不太能夠嘗出問題來。
他們本來以為能賺一筆再走呢,這一天都沒到,錢都還沒見著呢,自己的人就被搭進去了。還是什麼涉嫌殺人罪……這罪名一聽就了不得,真是嚇死他們了。
“臥槽!感情搞了半天,他們才是賣死豬肉的!”圍在他們小吃車邊上的人都炸鍋!
這些人連兩個小混混的話都信,現在麵對警察這種自帶權威光環的人說出來的話,更是深信不疑。
又聽到警察說他們犯的是蓄意殺人罪。都是背脊一陣陣發涼。豬死不是沒有原因的,說不定是瘟疫呢!肉還在嘴裡的,趕緊像是吃了什麼鬼東西一般呸呸的吐掉;咽下去的人更是臉色發青,覺得自己隨時隨地都要被毒死了;還有的甚至直接摳起喉嚨乾嘔,試圖把剛才吃下去的□□吐出來。
童可和蘇懷夏在後麵看戲,前麵那些醜態百出的人群,逗得他們笑得前仰後合。
“報應,這都是報應啊!誰叫他們隻知道聽彆人的,不知道自己動腦筋!肉丁賣得這麼便宜,怎麼可能是好肉嘛!”童可看到不僅僅是兩個小混混被抓,就連誤會他們的食客都受到了懲罰,心情彆提多愉悅舒爽,直拍著小吃車哈哈大笑。
這出鬨劇一直到兩個小混混被帶上警車,才算畫上了個簡單的句號。
小混混被帶走後,童可忽然驚訝地轉頭看蘇懷夏:“那些警察不是你叫來的吧?”
“不是我叫來的。”蘇懷夏笑著回答,“隻是我舉報成功了而已。”
“真的?”童可疑惑,為什麼小姑娘舉報就這麼輕易方便,自己遇到類似的事情,卻投訴無門呢?
童可還不知道,蘇懷夏認識劉首長的事情,更不知道這位劉首長一個電話,在華京有多少分量。
童可心裡的疑惑還來不及問蘇懷夏,就見蘇懷夏已經馬不停蹄的開始吆喝。
“各位,現在真相大白了,我們是被他們害的。中午大家看到那些臟串串,也是被他們陷害的。”蘇懷夏邊說著邊隨便拿起幾串串有滋有味的擼起來,“你看,那些串串連我都敢吃,就說明它們千真萬確是乾淨的。”
“哎算了吧,誰知道你們的串串用的是不是死豬肉呢。”
“是啊是啊,我老婆說的沒錯,外麵的東西果然不乾淨。我以後不在外吃東西了。”
雖然蘇懷夏竭力證明他們的串串是乾淨的,可經過剛才的信用打擊,她好不容易替這些人建立起來的在外麵用餐的習慣搖搖欲墜。
有時候信任就是這麼的脆弱。
蘇懷夏趕緊讓童可炸了一大把串串,然後分給眼前的食客:“大家可以吃吃看我們家的串串,再和剛才你們吃的串串對比一下。死豬肉跟新鮮豬肉的口感是不一樣的。剛才大家隻吃一樣可能吃不出來,但現在有了對比,大家就應該能夠感覺到,我們家的確是新鮮豬肉。因為我們家的口感更好。”
原本舍得在外麵擼串的大都是單身男性。對於食物的新鮮度不太敏感。可現在剛剛吃過差的再吃好的,鮮明的對比還是吃得出來。
“哎?好像是他們家的肉比較有嚼勁。”
“我也有這麼覺得,不對比不知道,一對比剛才那家攤子的肉的確烏糟糟軟綿綿的。”
“而且完全不用擔心在我這裡吃東西。我用我外公的名聲擔保,我們這裡的肉絕對絕對是好肉。”蘇懷夏看見風評漸漸回來,乘勝追擊。
“你外公和串串有什麼關係?”吃串群眾不解。
蘇懷夏必要的時候還是回向她厲害的外公借一把力:“我外公就是以前‘聚芳齋’的主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