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又是一年春。
打從過了正月,宮裡就又開始忙了起來,除了尚宮局、內侍監,禮部和光祿寺也忙得不輕,皆是為了太上皇萬壽。
哪位皇帝不是對萬壽節格外重視?唯獨太上皇和當今陛下。
當年太上皇在位時,在位十年,隻辦了兩次萬壽宴,如今的永泰帝更好,隻辦過一次。
每每有大臣提及,二人都以興師動眾,勞民傷財為由拒了。
這一次拒不了了,因為這次是大壽,尋常人家老翁若逢了這日子,也會多備些吃食,或是一家人共慶,或是請親戚鄰居來賀,帝王更沒有拒絕之理。
不過這次不是永泰帝,而是太上皇的六十大壽。
永泰帝便是以此為由,強留了回京過年節的太上皇和太上皇後,並為太上皇辦了一場聲勢浩大的萬壽宴。
可把太上皇的鼻子都氣歪了。
無他,太上皇不願承認自己老了。
給他過壽,不是明擺著告訴他老了?
也確實沒老,哪個年過半百的人有精力帶上太上皇後到處遊玩?這些年二人何止踏遍千山萬水,極北極西極東極南都去過了,走過了大燕所有疆域。
對此,太上皇還是不甘心。
在去過極南之後,又興致大起,帶著太上皇後出了趟海,也幸虧彼時隨著大燕臨海各地港口的開放,海上貿易繁榮的同時,也組建起了一支強大的水師軍隊。
有水師軍隊護佑,倒也不用擔憂二人的安危。
太上皇的瀟灑肆意,相對應的就是所有政務都壓在永泰帝一人身上,若無對比,還能安然處世,若有對比,自然各種眼紅。
像這次的萬壽宴,福兒便知曉是衛傅有意為之。
太上皇越不喜歡什麼,他越要做什麼。
這人啊,都一把年紀了,偶爾還會鬨一鬨小性子。
鬨小性子的結果就是,萬壽節期間,太上皇沒少抱怨牢騷,幸虧有太上皇後從中調停,也沒發生什麼大事。
待萬壽節罷,太上皇就立馬帶著太上皇後跑了,連女兒都沒管。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當年肯定父皇母後撿來的!”琰瑤氣得直跺腳。
哪家的女兒有她慘?
還沒記事,就被父母扔給了兄嫂,其實太上皇和太上皇後也不是一走便了無音訊,消息是不忘傳的,每年都會回來一兩趟,但每次待一陣子就走了。
反正在琰瑤記憶裡,她幼年時差點把兄嫂當成了爹娘,因為她和圓圓同吃同住,都是在兄嫂的撫育下長大,卻幾乎沒怎麼見過父皇母後。
“好了,彆氣了,皇祖父和皇祖母也不是頭一次這樣,他們不是說了過陣子就回?”懷安公主勸道。
“他們說過陣子回,哪次不是一走就是一年半載?圓圓,你到底是站在哪邊的?”
圓圓看著氣得銀牙直咬,帕子都揉爛的小姑姑,有些無奈道:“我當然是站在你這邊,隻是生氣也沒什麼用,人都已經走了。”
琰瑤氣呼呼地去坐在貴妃榻上,將手帕扔在一邊,又拿起團扇使勁扇著。
她當然知道人已經走了,氣也沒用,但父皇明明答應好這次出門要帶上她一同的,卻臨走前變卦,帶著母後跑了。
“走吧,咱們出去散散,總是待在屋裡也悶氣。”
圓圓笑著將她從榻上拉了起來,“我們去坤元宮,最近太子妃和狄良娣李良娣,總往母後那兒跑,咱們去看看熱鬨?”
一聽說去坤元宮,琰瑤倒不排斥了,和圓圓一同離開了公主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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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公主所,就是禦花園。
此時的禦花園裡,百花綻放,好一派春意盎然。
二人正值豆蔻年華,又生來就是天之驕女,一個生得嬌憨明豔,一個生得清靈孤冷。
圓圓的長相遂了福兒,圓臉杏目,可愛又不失嬌憨,若是讓衛傅來說,仿若當年他初見福兒。
像了七層,剩下不像的,是因為年紀還不夠。畢竟圓圓今年才十五,多少還是顯得青澀了些。
琰瑤則十分像少女時期的太上皇後。
這是太上皇親口所言,具體的旁人隻能通過母女倆容貌有幾成相似,來判斷應該沒說虛言。
禦花園的宮人們見兩位公主打此經過,俱是低頭避讓。
一陣香風拂過,隻聽得一陣環佩叮當,就見那一道桃紅色的身影和一道淡藍色的身影翩然而過。
等這一群人過去後,下麵響起宮人們的竊竊私語。
“兩位公主長得真美……”
“身份也尊貴……”
“據說娘娘在為兩位公主挑選駙馬……”
“這肯定是謠言,陛下和娘娘這麼疼愛兩位公主,怎可能讓她們這麼早出嫁?去年沙哈裡部的郡王來向陛下求娶懷安公主,陛下不是說了,公主要留到十八,不可能讓公主這麼早出嫁的……”
“我倒聽說的是娘娘在為二皇子和三皇子選正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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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圓和琰瑤二人並不知,她們隻是走過一趟,就引起了下麵宮人們的議論。
實際上,如今宮人們確實很閒。
永泰帝承平以來,後宮隻有皇後一人,宮中皇子公主儘皆皇後所出,自然也不存在什麼宮廷爭鬥。
這些年下來,宮人們經過幾輪的裁減,在檔數額保持在五千之數,太監要比宮女多一些,大約有三千人,宮女則是兩千之數。
看似人不少,實則和往年動輒數萬相比,已經減少到不能再減少。
每年宮裡的慶典都是固定的,除了這些節氣以外,宮裡少有擺宴之時,何時忙何時閒宮人們都能做到心中有數,以至於閒下來實在沒事乾,少不得在一起說些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