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是匿名,什麼料都有,真假摻半,好壞不清。
當時她的高中同桌叫向暖,是個體型微胖的女孩子,留了個學生頭,總是戴著很厚的黑框眼鏡。
由於座位是班主任排的,除非私下去找老班換位置,否則一學期下來,同桌基本不變。
向暖很少主動跟她講話,眼神怯怯的,習慣自己在閒暇時刻抱著“大部頭”啃。
某一天,黃昏沉沉。
正是吃飯的點,班上的同學基本都走了,隻有向暖還趴在桌子上,看上去很是難受。
薄幸月提前回來教室拿東西,看到向暖埋頭沒說話,從女生的角度大概也猜到了一個一二。
向暖看到她回來也沒吭聲,反倒將手指都縮進校服寬大的袖子裡。
她拿起桌麵上向暖的保溫杯,上麵印著的圖案是個很可愛的卡通小熊。
向暖總算抬起頭,支支吾吾一陣,臉色果真不好看。
薄幸月二話沒說,拿著她的保溫杯去到接熱水的台子前,接了大半杯熱水後,擰好蓋子放到向暖的桌上。
全程她沒說話,更沒有做任何越矩的事兒,跟普通同學關心彼此差不多,而且似乎還更貼心一點兒。
向暖小心翼翼捧著保溫杯的熱水喝了幾口,眼神在薄幸月身上飄忽不定。
“怎麼,很怕我?”
光線敞亮,少女眼尾那粒小痣尤為魅惑。
那時候還沒有“濃顏係”這樣的評價,對薄幸月這一類漂亮又大膽的女生很多人的態度都是羨慕嫉妒恨。
向暖咬著下唇,試探地問道:“其實……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子,為什麼不跟他們說清楚呢?”
少女眉梢輕挑,不甚在意地問:“你是說論壇上麵?”
向暖點點頭。
“沒必要,他們喜歡怎麼評價就評價。”
薄幸月一早就明白的是,這世界上不可能讓所有人都來喜歡你,她活得灑脫,更不屑於像薄初那般裝得人畜無害,左右逢源,熱衷於維係良好的人際關係。
原本論壇對她的猜測也不外乎家境、談過幾個男朋友、哪個男生在追她等。
直到某一天,論壇的帖子一石激起千層浪。
【附中之光要追年級第一的季雲淮——有圖有真相!】
裡麵的圖就是校運會時,她站在終點處衝季雲淮招手的圖。
與此同時,跟季雲淮並列的還有幾個男生。
1L:【這圖這麼糊,確定是對季雲淮招手嗎?】
2L:【我賭五毛錢追不上,她要追彆人,拿下的把握很足,可對象是季雲淮誒……你們誰見到季雲淮對女生笑過嗎?】
3L:【樓上的,不一定吧。知人知麵不知心啊,說不定人季雲淮就吃這一款的呢?!】
4L:【聽說薄初也喜歡季雲淮啊,薄幸月這是故意的吧,下手可真夠狠的!】
後麵的樓層說什麼的都有,匿名的校園論壇成為隱秘的一隅,供人的好奇與八卦心無限膨脹。
抽離的思緒回到現實中,薄幸月把碗放回去,倏然走近到呂司如麵前。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季隊長怎麼跟我在一起,嗯?”薄幸月拖著尾音,腔調緩緩,“我去走訪最後一家的時候,你就讓司機把車先開走了,那麼遠的路,是想讓我一個人走回來,是嗎?”
那麼輕柔的語氣,偏偏綿裡藏針,讓人躲避不得。
她不疾不徐地繼續說:“你如果想通過這種方式報複我,那還真是相當幼稚。我們去義診,為的是儘力解決他們看病難的問題,你不把心思放在提高自己上,光想著針對彆人,這可就沒意思了。”
呂司如的胸腔起伏著,臉色慘淡,扯了扯唇角,最終迫於壓力還是承認了:“對不起,這些天我情緒有點上頭,今天那樣......隻是想讓你嘗嘗苦口。”
“人被情緒衝昏了頭腦是件很可怕的事情。”薄幸月聲音婉轉,說那些話時像是在進行什麼審判。
上一句鋪墊完,下一句又直接將她打入地獄——
“但你的道歉我不想接受。”
言罷,薄幸月轉身上樓,不再多話。
回房間休息了會兒,她安靜地闔上眼,聞到的全是身上跌打損傷膏的味道。
季雲淮回到宿舍時,盛啟洲還在那兒吹著小曲兒,彆提多閒散了。
盛啟洲往後一瞟,看著他渾身被淋得濕透,淺淺的額發覆蓋在有一道劃痕的眉骨上。
確實是狼狽。
盛啟洲從椅子上起身,來了勁兒,欠嗖嗖道:“喲,季隊,你淋成這樣,不會是英雄救美去了吧?”
他把盛啟洲跟自己放在一起的毛巾丟過去,心情貌似有幾分不爽。
“哎——”
盛啟洲仰天長歎:“問世間情為何物,直讓季隊折腰相許!”
他眉心挑了下,不再繼續搭理這個話題,“洗澡去。”
今天是哪兒哪兒都不對勁。
一向來說,他淋浴的水溫開得很低,可這回衝起來,那團火愣是澆不滅。
眼前全是女人背過身去解扣子的場景,肩胛骨平直,雪峰的聳立隨之動作半遮半掩……
口乾舌燥了一瞬,季雲淮撐在淋浴間的牆壁上,任由偏涼的水流澆下。
過了幾天,天氣放晴。
薄幸月坐在辦公室裡,卷發拂在耳側。
陽光盈滿室內,連她臉頰的細小絨毛都細微可見。
她寫完一份病曆報告,而後看著窗台上的綠植。
這些天在她的精心照料下,還真是挺生機勃勃的。
完全沒有不適應北疆這邊的環境和氣候。
到了吃午餐的點,戚嘉禾過來邀請她,說是想一起去縣城的餐廳吃飯。
戚嘉禾知道義診後兩人的關係如墜冰點,但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問哪邊兒都不說,她也就隻能當個老好人,兩邊都不得罪,儘力在中間打圓場。
薄幸月同意後,拎著小挎包出了醫院的門。
識相的是,呂司如知道她在這場聚餐後,果斷推拒。
麵包車一路開往縣城,又是一路顛簸。
約莫十幾分鐘,薄幸月下了車,打算先去快遞點拿東西。
快遞點後,她似乎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嗓音。
盛啟洲站在洗手池旁,牽了根水管過來。
水管衝刷著,急流淙淙,而在水流下淋著的是一隻可愛的小黃狗,挺瘦小的一隻,發出愉快地嗚咽聲。
可能好不容易洗了一次澡,小毛崽子玩水玩兒得還算歡樂。
陽光直射,彌漫的水珠散發出些許涼意。
薄幸月來北疆這麼多天,頭一回覺得心情莫名被治愈了。
“小薄醫生,你來拿快遞啊——”盛啟洲抹了把臉上的汗,笑起來時露出兩個小虎牙。
她點頭,問:“嗯,這是你們的狗嗎?”
盛啟洲輕哼一聲:“這是我們季隊路邊撿的流浪狗,一直放在快遞點這邊,這附近店鋪的主人也會給它喂吃的,季隊休假就會過來一趟看它一趟。”
她正蹲下身,想逗一逗小黃狗。
小黃狗搖著尾巴過來,可下一秒又偏離了方向,黏到另外一個人的腳邊去了。
軍靴蹬地,再往上是修長筆直的雙腿。
季雲淮單手抄兜,目光低垂,唇角揚起一絲笑。
他就這麼立在原地,任由小家夥用全是水的毛發蹭著自己的褲腿。
盛啟洲正拿著水管,哪知道接口一脫落,爆發出的水猶如噴泉,將他淋了個透濕。
薄幸月沒忍住,笑得開懷。
盛啟洲長歎一聲,隻好想著先單手把短袖脫了下來。
陽光裡,浮塵湧動,光線璀璨。
下一秒,寬大的帽簷扣在她頭頂上。
遮去陽光的同時,也將她的視線全然覆蓋。
季雲淮淡笑著解釋說:“盛啟洲還得給他未來的老婆守身如玉。”
薄幸月借著帽簷的陰影看他,往前一步,撲麵而來是淡淡的冷杉香味。
因為戴帽子的動作,兩人湊的有點兒近。
她剛想開口,紅唇便若有似無地蹭過他的領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