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柳隱隱擔憂,快步去查看障妖。被障妖附身的男子已被斬斷一條手臂,他隻是看了半分多鐘,就緩緩睜大了眼,“障氣全都縮回了他的身體裡,是方才前輩的那一劍駭住了障妖!”
究竟何等修為,才能駭得住障妖。即便是裴子燁恐怕都沒有這種能耐。
蕭柳起身,更加急切:“快,表哥恐有危險。吾等需速速回去向裴劍尊求援!”他先一步向回路跑出幾步,又突然止步。
“把傷員帶上,還有障妖。”世子回頭喊了聲,問:“你怎麼停下來了。”
蕭柳眉頭緊皺:“表哥彈出了西鄉月。”
世子:“所以?”
蕭柳偏頭看他,嗓音發緊:“若是讓裴劍尊知曉了此事……”
世子呆滯片刻,突然驚恐地抖了一下。
任何事情隻要是沾上了搖光仙尊這四個字,裴子燁就會變得格外衝動、易怒。濃烈的愛恨交織於心頭,長達三千年都未得到宣泄,要是讓裴子燁知道了遺失了三千年的名曲重新得見天日,還是被一個敷衍扔來當誘餌的小琴修彈出,這……很難想象他會是一個怎樣的反應。
“那我們要和他說嗎?”世子問。
蕭柳抬頭看了眼大聲交談、興奮回憶曲譜的琴修們,以及聽聞此事後震驚又激動的一眾劍修,歎氣扶額:“這件事情好像不是我們想隱瞞,就能夠隱瞞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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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星茗被輕輕放到了地上。
原本暈倒的人放到地上,應該躺著。可傅寄秋是先俯身放下了他的雙腿,等連星茗回過味的時候,他已經非常自然的站著了——再繼續裝暈,好像就有點不禮貌了。
這裡應該是一處客棧,街道外冷冷清清,客棧內也空無一人,似無人之境。他依舊蓋著紅蓋頭,因此事過於怪異,他也不知道應不應當將其掀起。有限的視野中,他看見傅寄秋的黑靴朝他偏了偏,似乎正偏眸凝視著他。
這是讓他自己走進客棧的意思嗎?
連星茗向前邁出一步。身側同一時間響起腳步聲,走到門檻前時,他心裡估算了一下凡界門檻的高度,抬腳想要越過——估算錯了。
怎地三千年後這門檻還越建越高?!
他隻聽見腳下“砰”一聲響,身形剛有前傾的趨勢,旁邊立即伸出一隻手牢牢托住他的手臂。那隻手隔著衣袖握住,一開始是使了極大的力氣,攥得他手臂生疼,可轉瞬間就卸下了九成力道。
傅寄秋將他引到了一把椅子前,才鬆開手掌。
連星茗不解其意,坐上椅子。
他隻能看見自己的手,以及鋪在膝蓋上的嫁衣裙擺。客棧內安靜,大約十幾秒鐘以後,身下的木地板微微一響,一隻蒼白的手伸過來攥住他紅蓋頭的前側,稍稍掀起,又莫名地頓住不動,隻是用力攥著。
視野開闊了許多,連星茗垂眸一看,心尖頓時重重一跳!
傅寄秋正單膝跪在他的麵前,一隻手攥著蓋頭,另一隻手搭在椅子把手上。這個姿勢很像將他牢牢困在狹窄空間中,但連星茗半點旖旎心思都無,心裡隻剩下了一個念頭——使不得!
蓬萊仙島倫常規矩嚴格,連星茗身為傅寄秋的師弟,怎敢受他單膝跪地的“大禮”。
“折壽,太折壽了。”連星茗心裡驚異:“傅寄秋為何如此反常?”
攥著蓋頭的那隻手青筋暴起,止不住的顫動。許久之後還是維持著同一姿勢,要掀不掀的,連星茗看著都替他著急。
連星茗索性準備自己掀開蓋頭,傅寄秋的呼吸驟重,鬆開蓋頭握住了他的手腕。
觸覺冰涼。
傅寄秋的手像寒冰,冷到連星茗腕上的皮膚都微微刺痛。可他的視線又像炙熱滾燙的岩漿,銳利迫人。冰火兩重天的感受讓連星茗十分煎熬,凝滯的氣氛同樣讓他惴惴不安。
不待他多想,眼前天光大亮。
紅蓋頭被掀開。
連星茗首先看見的,是傅寄秋的眼睛。傅寄秋生了一副冷清的謫仙麵孔,這雙眼睛就像是他這個人一般清雅出塵,又因氣質過於冰冷,顯得他這雙俊逸的眼攜著淡淡的薄情。
時隔三千年,這雙熟悉的眼眸明明沒有半點兒變化,眸底的情緒卻讓他感覺十分陌生。它不再清澈乾淨,而是變得晦暗、臟深,給人一種沉鬱淒美的感覺。
連星茗不知道為何,都有些不敢與其對視,心虛偏開了視線。
他又看見了傅寄秋的手。
正放在他右側的座椅扶手上,蒼白指尖抵著猩紅的蓋頭,指節痙攣抖顫,用力到就連指腹都在猩紅上壓出了青白之色——在連星茗死去的前一日,他其實去找過傅寄秋。
彼時傅寄秋心魔橫生,被蓬萊仙島抓回去滅心魔。他去找傅寄秋並不是為了求助,隻是覺得時候到了,他想在臨死前告個彆。
可他連傅寄秋的麵都沒有見到,仙島上上下下的人都攔著他,無奈之下他輕車熟路偷潛入傅寄秋的臥室,取走了這人的本命劍。
後來,便是震驚世人的橫劍自刎。
他不知道傅寄秋是否知曉他回去過,在臨死之際,他也幻想過與傅寄秋重逢的場景:本命劍染上他這個惡人的鮮血後,傅寄秋應當如當年般眾望所歸,繼任仙門尊首了吧?
若是故人相逢不相識,那他就行個禮,和其他人一樣拜一拜白衣勝雪、高高在上的仙長,從此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若是見麵相識,也隻不過是客氣疏離地點頭致意,道一聲人生無常——
無論如何都不會像是現在這樣!!!
白衣勝雪?勝什麼雪,傅寄秋黑袍散發裡衫血紅,唇色殷紅到攜著絲偏執的病態。
這麼近的距離,他能夠清晰看見傅寄秋突出的喉結上下滾動,薄唇重重抿緊。
啟唇時連呼吸聲都急促。
“你剛剛彈的,是什麼曲子?”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猜出師兄怎麼認出星星的嗎?
ps.師兄一直以為星星被逼到自刎的前一天回來,是打算向他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