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6k營養液加更](2 / 2)

比從前更加努力,努力千百倍不止。

他的心中一直壓抑著一股無法釋懷的巨大不甘,像是有一個被捆住的人一直在他的腦海裡嘶聲尖叫,痛苦掙紮。被隔離在海島之中,他無法得知戰況,即便得知也毫無作用,因為他現在根本就插不上手。他隻能將所有的清醒時間全部用來練琴,這樣就沒有空暇去想許多。

每日除了琴,還是琴。

一開始寒荷師叔還對他的突然

奮進而欣慰,可隨著時間的流逝,寒荷師叔看他的眼神愈加無奈,像有什麼話想說卻不忍說出口。

連星茗微笑婉拒寒荷師叔的挽留與談心,每一次上完課就回到居所練琴,不知道為什麼,他心底的那股火氣怎樣都無法宣泄,他的修為日益增長,心底的火氣卻愈來愈大。

叫他喘不過氣。

直到有一天,他不小心割傷了自己手。

仿佛“呼哧——”一下子,那股火氣猝然間順著指尖的傷口傾泄而出,漫到琴弦錚錚響。

連星茗看了指尖紅痕許久,抬起手緩慢將傷口按到了琴弦之上,重重用琴弦將傷口豁開。看著腥血潺潺而出,他竟一點兒不覺得疼。

反而覺得暢快淋漓,欣喜交加。

他好像發現了一個發泄的渠道。

他每日每夜都在練琴,故意將手割傷、故意將傷口豁開不讓它痊愈。直到看到滿手猩紅青紫紅腫遍布,他才會從胸腔中長長舒出一口氣,十分滿意地結束了今日的練琴修行。

從前是鬼混掉在蓬萊仙島的修行日子,而今更是將生活過得烏七八糟,渾渾噩噩。在外依舊言笑晏晏,沒有任何人看出來他有何不對勁,關上門時,連星茗麵上的笑容霎時間消失得乾乾淨淨,在無數個深夜暗自期待走向法琴。

砰——

巨大的關門聲。

連星茗恍然回頭,才發現傅寄秋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院子裡,也不知站了多久。

臉色難看至極。

連星茗認識傅寄秋以來,從未見過他的臉色這般難看,忙站起身笑道:“怪我!我練琴練到忘記時間,天竟都要亮了。是不是我打擾到你休息了,那我之後注意一下……”

話還沒有說完,傅寄秋就大步走來,攥住他的手腕拽著他往屋內走。

傅寄秋從來沒有這般強硬過。

連星茗也是第一次看見他真正生氣,被這股劍修的磅礴氣勢壓到不敢說話,低著頭一路踉踉蹌蹌地跟了進去,心想以後要學一下隔音結界如何施設。

“坐下。”傅寄秋聲音低沉,泛著嘶啞。

連星茗乖巧坐下,還在軟聲道:“你彆生氣,我知道錯了。我明天同寒荷師叔學習如何施展隔音結界,保證以後不會影響到你!”

他這話不說還好,說完後傅寄秋的麵色變得更差,清雅的眉頭緊緊蹙在一起。

他拿出藥瓶,低頭給連星茗的手掌上藥,下顎繃緊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連星茗也安安靜靜。

過了會兒,傅寄秋問:“疼不疼。”

從前寒荷師叔假裝打手板板時,連星茗回來後都大喊著疼,說最怕疼了。可如今卻笑道:“不疼,一點兒都不疼。”

傅寄秋上完藥後,握緊他的手,沉默許久才問:“怎樣才能讓你開心些?”

連星茗心裡茫然,仰頭道:“我現在每天都很開心啊,學琴也不難,長輩們和其他小弟子都對我很好,前些天我還和他們一起去玩葉子牌了呢。就連師

父近來也說對我很滿意,都沒罰我去敬茶。我很開心啊。”()

傅寄秋拿出繃帶,將他的手指纏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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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星茗抬手抖落綁帶,啞然笑道:“你纏成這樣,我這幾天怎麼彈琴。”

傅寄秋一言不發,將他的手重新纏起來。

連星茗便也不與他糾結了,大不了明日彈琴的時候再揭開就是了。他乖巧伸出手,哈哈笑著勾了勾食指道:“你看我這手,像不像白螃蟹?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的手也纏成這樣。”

“……”傅寄秋卻沒有笑,目不轉睛緊緊盯著他的指尖,眼尾泛著哀默的紅。

***

再一次見到白羿時,是鎮遠大將軍的喪葬白事。

鎮遠大將軍臨危受命,接過聖旨於國家危難時出征,血戰沙場數年,而今殘肢歸鄉。

連星茗這一次有光明正大的返鄉探親緣由,臨彆前是傅寄秋送行。

“阿檀究竟藏了什麼好東西,給我看看唄。”連星茗抬手去摘他的儲物戒,又在逗他。

傅寄秋收手,“還沒弄好。”

連星茗哈哈笑了數聲。

他其實知道傅寄秋藏了什麼,以前不小心看到過。

——還是那個曆練時的小村莊,當地的女子將心儀之人比作“阿檀”,當地的男子同樣也有回饋。相傳他們那處的少年郎自出生時便能拿到一塊山脈下挖出的渾濁玉髓,自小便一直掛在胸膛前,約莫十幾年的體溫溫養,能夠將玉髓中的渾濁儘數祛除,讓其變為清澈。

在求親那日,少年郎們便會取出這枚玉髓,將其贈給心愛的女子,聽她們軟言細語喚一聲“阿檀”,溫養了十幾年的玉髓從此有了歸處。

凡人溫養要十幾年,修士自然用不了那麼長時間。

若傅寄秋送他此物,是何種含義?

連星茗隻是一想到,便覺得心跳加速,高興雀躍得不行。

……

……

惶惶然數年,連星茗在時隔四年以後,重新踏上了佛狸的土地。

這裡已經與記憶中大不相同。

佛狸國一直以來都是彩帆飛揚,瓊樓金闕。而今家家戶戶都掛著白布條,每一片揚起的布條,似乎都在彰顯著一位再也無法歸家的將士,似乎都在彰顯著一個家庭的破碎。

鎮遠將軍府邸亦是如此。

白布蕭條,門可羅雀。

連星茗踏著一地黃紙錢走進去,禮堂內跪著一名身穿喪服、身材高挑的青年,正是白羿。

聽見腳步聲他也未回頭,直到連星茗出聲,白羿才緩緩轉過了頭,牽強勾了勾唇角。

“二殿下。”

連星茗走過去,默不作聲上了一注香,問道:“怎麼回事。”

白羿張了張嘴巴,又閉緊。

許久後才故作輕鬆聳肩開口:“能怎麼回事啊,打不過人家唄。我和我爹過峽穀的時候,兩邊滾下來巨石,你說說,這誰能反應得過來?我隻記得我當時一直在躲,

() 一直在跑,等我跑到林子裡等到救兵後,回去找時隻找到了我爹的一半屍首,還有另一半被石頭壓碎了。()”

他搖搖晃晃站起身,連星茗這才發現他已經比自己高出了不少,身材也健碩許多,哪兒還有從前不學無術的模樣?現在儼然已經是一位身經百戰的俊朗英勇小將軍。

看來以後不能問人家知不知道我爹是誰了。?[(()”白羿拍了拍連星茗的肩膀,反過來扯唇安慰:“戰場上生死一瞬,稀鬆平常,我爹說過這是遲早的事情,在他身邊聽得久了,真麵臨時好像就沒有那般傷感痛心了。你也不必這種慘白臉色,走,好久不見不得喝點?”

還喝。

連星茗轉頭看了眼鎮遠將軍的牌位,無奈轉身跟上。他們去的還是上次款待傅寄秋的那家酒樓,如今戰事焦灼,許多酒樓都已經倒了,還有年輕人接到征兵令隨軍出征,從前熱熱鬨鬨的酒樓,如今一片冷清蕭條。

在樓下,他們遇到了當年那位出老千莊家。

那人應當不是來起小賭桌的,隻是路過此地,看見白羿時卻突然神色激動前衝數步。

連星茗以為時隔數年他還記仇,眉頭微皺正要出手攔,那莊家卻猛地往下一跪,痛哭流涕道:“白羿將軍!順薊林壩失守之事可是真的?我——我家小女兒遠嫁此地,年前每逢月末便遣人來給我送封信,年後再無音訊!”

白羿麵色微僵。

他越過連星茗,單隻手臂扶起莊家,臉色微白低頭道:“是真的。順薊林壩失守已經三月有餘,漠北大軍進駐……”話還沒有說完,莊家已經泣不成聲,險些要軟倒在地。

待莊家離開後,兩人許久都沒有說話,靜默站在酒樓前。

也沒有心思再喝酒了。

白羿轉麵看向街道,輕聲道:“漠北大軍進駐,奸/淫搶掠。二殿下,你幸虧是去修仙了,你若也跟著參軍,是見不得那種場麵的。”

連星茗心臟一陣痙攣,疼到他手腳冰涼,重重抿唇低下了頭。

嗒嗒!嗒嗒!急促的馬蹄聲,有人當街縱馬從街道上掠過,又緊急扯住韁繩下馬,衝到白羿麵前單膝跪地行禮,聲音發緊道:“白小將軍,邊關告急!咱們需要提前啟程了!”

白羿麵色一緊,幾乎像是條件反射般要幾大步跨上馬。往前走出幾步,他才想起來回頭,大步走回來語速極快道:“二殿下,你幫我把這個東西給崇寧長公主。”他摸了摸後腦勺嘻嘻哈哈笑了,有那麼一瞬間眉宇中流露從前的不學無術模樣,聲音卻沉穩許多,“是邊關那邊的鄉村藥方,聽說能祛胎記。也不知道真的還是假的,反正我給帶回來了,你幫我給長公主。”

連星茗點頭,“一定帶到。”

白羿沒有動,眼眶微紅看著連星茗。

連星茗抬頭,也沒有動。

後方傳來焦急的催促聲。

連星茗從很早以前就看出白羿暗戀皇姐,同樣的,他從很早以前也看出皇姐對白羿有意。這兩人中間隻隔著一層窗戶紙,卻怎麼也不願意捅破,

() 連星茗問:“你可有什麼話留給皇姐?”()

白羿搖頭: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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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星茗愣了,不甘問:“你可知你這一去就是數年不再見。你真的沒有什麼話留給皇姐?”

白羿似乎看出來他想要說什麼,歎氣道:“二殿下,在身為白羿與連玥的前提下,我們首先是將軍與公主,是在國家危難之時,最需要站出來承擔責任的人。”

“……”

仿佛天邊突然降下一記悶雷,狠狠地擊在了連星茗的頭頂。

那種喘不過氣的感覺再一次升騰而起,連星茗將手掩在袖袍之中,不斷用拇指的指甲掐著指腹傷痕,將其用力摳開。

指尖的劇痛仿佛才能鎮住心尖的刺痛。

——他也想承擔責任,想要並肩作戰,可他現在已經沒有去承擔責任的資格了。

明明白羿此言並非嘲諷,可連星茗就是麵上發燙,羞愧到不敢與其對視。

“二殿下?”

白羿微微彎下腰,將臉湊到連星茗的眼前,像從前無數次那般嬉笑道:“好好修仙,待我凱旋,便又是一記豐功偉績。就更功高震主咯,屆時等著你將我全族抄家流放。”

連星茗失笑:“行,等你回來我把你抄家流放。日後在礦洞裡挖石頭時,可不要罵我。”

白羿大笑著揮了揮手,翻身上馬。

馬蹄聲起,他的身形逐漸消失在滾滾煙塵之中,身上的白色喪服隨風而起,兜帽被風霜刮下,漸行漸遠,背影變得愈加模糊。

這一去,從此再無回頭路。

連星茗不知道為什麼,鼻尖突然一酸,待他將眼淚用力眨去時,已經看不見發小了。

他感覺有什麼珍貴的東西,正在一個一個,緩慢從他的身邊離去、消失。

隻有他被留在了在原地。

走回皇宮的路好長啊。

比以前要長許多,慢許多。

自打三皇弟降生以來,他已經許久沒有見過父皇和母後了,此次前來也並未提前通知。用係統的話來說,他也算是一路刷臉進的皇宮,進的母後的寢宮,還未靠近,裡麵便有爭執聲。

他聽見父皇母後在吵婚約的事情。

什麼婚約?

皇姐要和親了嗎?

連星茗伸手搭在門框上,蹙眉以眼神喝止周邊宮人通傳,靜悄悄在屋外聽著。

大約半刻鐘後,他緩慢放下了手掌。

竟鬆了一口氣,低頭悶悶笑了。

“……”兩側宮人焦汗淋漓,不住抬袖擦拭額前的細汗,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是皇姐和親,是你的娃娃親。]係統問:[簽約嗎?]

[婉拒。]

[那你現在想怎麼辦?我看你父皇母後好像也很不願意,你可以拒絕的。]

連星茗蒼白抿了下唇。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就連係統也不知道,也許是皇城街道上掛滿了的喪布,又也許是白羿翻身上馬趕

() 赴邊關時的那一幕(),又也許是莊家軟在地上淚流滿麵的絕望模樣。

又也許?()_[((),是那一枚讓他心心念念數日的玉髓。

他足足在門前停頓了接近半個小時,幻象外的裴子燁焦切想要得知他此時的想法,卻隻感覺到身臨其境的、死水般的緘默心情。

他甚至想讓連星茗立即轉身離開!

他不想連星茗是在這種極端情況下,點頭答應他們二人的聯姻婚約!那這個婚約算什麼?

那他裴子燁又算什麼?

是你愧疚於母國之下的無奈選擇,還是橫插在你與你師兄之間的第三人?

不要,不要答應!!

裴子燁在心中不住嘶吼,想要掙紮逃離幻象。他當年就早已經知道連星茗對他無意,之後的相處,他們之間即便隻是他的一廂情願,又怎知連星茗未曾有過一絲一毫的動容?

可若當年是在這種極端情況下,連星茗鬆口答應,那裴子燁便心知肚明。

莫要說一絲一毫的動容了,連星茗不厭棄他便已經是奇跡!

每一分每一秒對他來說都算是煎熬,直至落滿冬霜的枯葉飄進廊中,殘忍磨滅掉心中的最後一絲期盼。裴子燁感受到連星茗鬆了鬆肩膀,彎起了唇角,輕輕推開了這扇門。

血跡沾到了門框上,猩紅刺目。

“父皇母後不必再為此事爭執。”

連星茗迎上屋內兩人驚愕看過來的視線,笑得成熟而懂事,漂亮的桃花眼中沒有一絲陰霾。

“這樁親事,我連搖光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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