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應該是一間門廂房,連星茗動彈不得坐在床邊,視野被紅蓋頭阻礙。
周圍靜悄悄。
不知道多長時間門過去後,房門被人推開。
與清淡酒氣一同漫入的,還有愈加濃鬱的魔氣,將廂房的地麵染成黑色的霧狀,腳踏地板,似踏在了黑壓壓的烏雲之上。
蓋頭被人無聲無息挑開。
連星茗被撲麵而來的魔氣衝到閉眼一瞬,再睜開眼睛時,他看見了傅寄秋。
——已經快被心魔攻陷神誌的傅寄秋。
表麵上看起來依然像從前那個高高立在神壇上的少仙長,麵容清雅俊朗,一身黑金婚服襯得他氣質尤其矜貴、厚重。唯一與從前不同的,是麵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眼神沉鬱駭人。
他站在連星茗麵前默了片刻,轉過身取來了兩杯酒,將其中一杯遞給連星茗。
連星茗嘗試著抬手去接,手臂紋絲不動。
嘀嗒——
廂房中有一盆闊葉盆栽,闊葉上積攢了些澆水,此時就有一滴滴順著葉脈,落在窗台。
除了水滴聲,新房中落針可聞。
“是交杯酒。”
傅寄秋看著他,唇線抿緊強調道。
連星茗嘴唇動了動,也沒能說出話。
他正在很急,卻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師兄好受點兒。
時間門一分一秒的過去,傅寄秋終是沒有說他什麼,深深閉了一下眼之後,獨自喝下了屬於自己的那杯酒。但正是因為這樣,連星茗心裡才更加空落落、更加不是滋味。
身側的床鋪微微向下一陷。
傅寄秋坐到了他的身邊。
刹那間門,魔氣包裹上來,緊緊裹住了他的腰肢,緊貼著婚服的紗,將其往裡按。傅寄秋垂眼看著手中剩下的那杯交杯酒,看了足足十幾秒鐘,掌心浮出溫熱的靈力,將冰涼的酒水蒸至溫熱,捧到了連星茗的唇下。
酒水一碰到唇,就像是開啟了什麼開關一般,連星茗終於能輕輕動脖子了。他小口小口就著傅寄秋的手喝酒,在酒杯之上抬起被酒水熏到泛著紅暈的桃花眼,眼眶微紅看著傅寄秋。
傅寄秋見連星茗是肯喝這杯交杯酒的,應當是鬆了一口氣,又見心上人被酒氣熏到眸中水光粼粼,眼尾也墜著迤邐的紅梅,他指尖頓住,喉結上下無聲動了動。
麵色嚴峻冷冽得像是能滴下冰水,喂酒的動作卻溫柔得不像話,又漏出的酒水順著連星茗的下顎流下,他便用指腹替其蹭去。
蹭過的那一小截肌膚,都在隱紅。
花了比平時更久的時間門喂完這一杯後,他放下了酒杯,抬手伸到了連星茗的麵前,骨節分明的手掌朝上。
連星茗發現自己的手臂也能動了,便心神不寧伸手搭了上去,順從牽引走到梳妝鏡前坐下。
他梳的仍然是成年男子的冠發。
頭頂一根精巧的玉簪,除此之外並無其他發飾。因此在傅寄
秋抽走那根發簪後,他頭頂的銀冠便歪歪斜斜,看著隨時都有可能掉落。
傅寄秋握住那枚銀冠,看著鏡子。
嘀嗒——
闊葉在滴水,新房靜謐,大紅大喜的曖昧氛圍感讓連星茗覺著十分不對勁,比平時多了數份莫名的緊張。他看著的是鏡子裡的銀冠,傅寄秋看著的,卻是鏡麵反射出的,不知道何時又重新出現在連星茗胸膛前的玉佩。
白玉與大紅喜服顏色相撞,礙眼至極。
係統:[……]媽呀。
不敢嗦、嗦話。
係統眼前一□□:[我覺得情況有點兒不好了,那什麼,你……你自求多福吧。]
[什麼意思?]
[我想封閉起視野和聲音,給你留點隱私。]係統絕不承認自己是感覺到“危”了,說話開始磕巴,[日日日日、日後再聊!]
[……]好離譜。
連星茗心中微慌:[你彆封!我一個人不知道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什麼會傷害到師兄什麼能幫到他,非常需要你協助……]
話還沒有說完,傅寄秋在他身後開口:“我記得你來蓬萊仙島的第一天清晨,發冠也是歪歪斜斜,正如當下。”
聲音淡淡,聽不出是什麼情緒。
連星茗回過神來,也想起了年少時是傅寄秋手把手教他該如何冠發,而今也正是傅寄秋,替他鬆下了冠發,恍惚之間門像是時空在這一刻交錯。那枚銀冠被摘去,墨黑長發鬆散下來,連星茗嘗試著動了動唇,“我……”
能說話了!他心中驚喜。
有了之前提及“自刎”導致事態更加糟糕,連星茗投鼠忌器,選擇較為柔和的話題開口,笑道:“當時不僅不會冠發,連弟子服的腰帶都係不來,若不是你教我係,我第一日去拜見寒荷師叔時恐衣衫不整鬨笑話……”
這聲音越來越微弱。
在連星茗眉眼彎彎笑著說話時,傅寄秋的手從他肩頭處向前探,輕輕托起了他的下顎,將他的臉龐往右邊轉,緊接著彎下腰。
連星茗頓時說不下去了。
本清清淡淡的酒香,突然間門近在咫尺,縈繞在鼻尖,他瞳孔微縮,呼吸也突然間門錯了一拍。
不自覺屏住呼吸。
即便是側著臉,因角度的問題,他視野餘光依舊能掃到鏡麵,隻是看的不太清晰。他看見鏡中的兩個身影若即若離疊在一處,又看見傅寄秋手臂向下,像年少時教他係腰帶一般,解開了他的腰帶。在冰涼的口勿落在他唇上的那一刻,係統在他腦子裡結結巴巴驚恐叫道:[告、告辭!這死局我覺得你肯定破不了了,我封個兩天應該差不多吧?對了,你把我這塊玉佩守住了哈,彆讓你師兄弄碎。兩、兩天後見!]
[……?]
連星茗想讓係統等一下,下顎卻被撞到後仰,顧不上係統了。
他撐住椅子把手想要站起來,身形卻不斷向下滑,意識渾渾噩噩,隻知道自己是不抗拒這個口勿的,理智卻猶如被重重插入
一把劍。
不能繼續。
心魔正在利用他,去蠱惑、危害師兄。
嘀嗒——
嘀嗒——
數聲水滴聲過後。
“不要走神。”傅寄秋稍稍退開一些距離。連星茗得了空閒,顧不上急促大口呼吸,想要讓他停下來,開口時卻輕喘/息著道:“我喜歡你。”
話說出口,他自己都猛地愣住了。
這對於傅寄秋來說更像是一個強有力的巨大刺激,讓本就鼓著水泡的熱水霎時間門沸騰。連星茗正要偏過頭再說,整個人卻突然間門被打橫抱起,視野天旋地轉,還不等他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放到了床鋪之上,後腦勺一重。
應當是動作太凶的緣故,撞到了床頭,但傅寄秋的手掌牢牢墊在他的腦後,他隻感覺到“撞”這個動作,卻沒有感覺到疼痛。
每一個落在身上的滾燙之口勿,都會換來一句更加滾燙的“我喜歡你”。
連星茗數次嘗試以不同的言語去製止傅寄秋,最終無計可施,心感急切與無措。
很快他就意識到了,傅寄秋想聽的,從始至終都是這一句被他曾經賦予過,又絕情、殘忍收回的話——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
“我喜歡你。”
“……”
明明開口的人是連星茗,可真正在不停說著這句話的人,卻好像是傅寄秋。
嘀嗒。嘀嗒。
不知何時,闊葉上的水落儘。
房中再無嘀嗒水聲,卻依舊有嘖嘖水聲。
傅寄秋突然停了下來,微微直起身子,指尖抬起連星茗胸膛前的那塊玉佩。眼瞳沉沉盯了片刻,魔氣順著指尖上湧,砰——
一聲悶響。
玉佩上的紅繩被崩斷,傅寄秋鬆開了玉佩,掌心撐在連星茗側臉處。那枚玉佩便順著他們一人的動作,一路從大紅色被褥上滑下,順著被褥起伏的曲線摔落在床下,靜悄悄躺著。
周遭的魔氣更濃鬱了。
連星茗修為低下,被這股磅礴駭人的魔氣壓得幾乎喘不上氣來。
他感覺到有一隻冰涼的手掌覆蓋到他丹田的位置,同樣也是他靈府的位置,通身靈氣全部彙聚於此,又潺潺留過四肢百骸——
劇痛襲來。
“痛!”連星茗禁不住叫出聲,麵色陡然間門一白,他靈府要被開了!他雖然沒有嘗試過,但是係統曾經教過他,因此他知曉他們現在並不是凡人的溫存方式,而是修真道侶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