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兒傳書(2 / 2)

“怎麼了?”花滿樓被好友的動靜嚇了一跳,但被嚇了一跳的人絕不僅是他自己,因為陸小鳳此時雙目圓睜,嘴張得老大,他吞咽了一下,才猶疑道:“我、我好像見鬼了!”

他重重閉了下眼,慢慢踱步到窗前,向人員眺望——人依舊是人,卻被包裹在不同顏色之下,這些色彩各有分彆,但有的極清澈、有的又極汙濁,他甚至還瞧見一位腰間佩刀的大漢周身包裹在血紅光團之下,而他寬厚的肩膀上,正一左一右坐著兩個透明的虛影。

血肉模糊、異常恐怖的虛影,鬼影。

這是怎麼回事?陸小鳳將自己看到的東西告訴花滿樓,花滿樓也立時望去,所見卻與他截然不同,無論是光團色彩還是虛誕鬼影俱不可觀,下方有的隻是忙碌的芸芸眾生。

陸小鳳仔細瞧著人群,已不複初時的震驚,反而覺得有趣,於是細細觀察,不多會兒竟覺得頭疼欲裂,連忙閉上了眼睛。

他閉著眼,苦笑道:“花滿樓,這回換成是我看不見了。”

花滿樓不禁笑起來,他當然知道陸小鳳並非真的看不見,而是還無法適應掌控這種玄妙的神奇能力。

忽而,一股淡淡沉香湧現,花滿樓嗅了隻覺得神思清明,精神振奮,方才萎靡的陸小鳳聞了,也再度睜開眼睛,活蹦亂跳了起來。兩人心頭浮現一個猜測,俱從樓梯下至一樓,果然便瞧見一個人自外推門步入百花樓。

隻見這人瞧上去三四十歲年紀,頂上五彩霞光,頭戴白玉冠,身著藍白長袍,足登仙雲履,飄然出塵,眉目莊重,氣質若集眾生之靈秀,可要是細看其容貌,又隻覺得模糊一片,無法形容。

陸小鳳與花滿樓分明第一次見這人,卻已對他的身份了然於心。這樣一位湛然若神、飄飄如仙的人物,不是傅閒雲道長又能是誰?

兩人慌忙見禮,陸小鳳性子活潑,立時便能忘卻對方疑似神仙的身份,搖頭道:“傅道長今日倒是與昨天不一樣。”

傅閒雲看他一眼,“哪裡不一樣?”

他說:“我就是我,乞討是我的道、瘋癲是我的道、如今出現在你們麵前,仍然是我的道。”

花滿樓卻無法不對他心生感激,“多謝道長為我費心。”他言真意切,早在心底打定主意,無論傅道長是否需要,但道長若有所求,但凡不違背道義,他必義不容辭。

傅閒雲卻徑直往地上一坐,後仰躺倒,右腳翹在左腿上,笑嘻嘻道:“花公子莫要再客氣,分明是你為我更費心些。”又看向陸小鳳:“你就更不必謝我,一切都是你的緣法,種善因,得善果,你闖蕩江湖,既得一雙慧眼,便好好利用吧。”

在他講解下,陸小鳳已經知曉,隻要他心中不念、不想,視線便如往常,不受阻撓。但他凝神靜氣,便能瞧見每個人的色彩——眾生皆非一色,但清濁可辨,善惡有分——隻要莫太依賴這樣本領,對他行走江湖便助益良多。

對陸小鳳和花滿樓而言,今日醒來,一切截然不同,可對於傅閒雲來說,今天與過往的日子也沒有太大分彆。

他依舊隨心所欲,想做什麼便去做什麼。

他甚至很快又變回昨日那副人見人憎的邋遢模樣,還主動接過一個小乞兒遞來的傳信。花滿樓隱瞞了原因,隻去信告訴家中父母自己眼睛複明一事,便聽到傅閒雲正在與一個小乞兒玩鬨。

小乞兒兜裡揣著一大串銅板,將一紙信箋遞給了傅閒雲,還反複交代:“你定要交給花公子呀,否則我就賺不上錢了。”

傅閒雲應了一聲,卻捏住小乞兒的肩膀不叫他走,花滿樓趕來時就瞧見了小乞兒在他手下不住扭轉,想要掙脫。

“我瞧著這小子是個機靈的,叫他去你家鋪子當個學徒如何?”傅閒雲看了一眼小乞兒,又看了一眼花滿樓,建議起來。花滿樓一怔,口中稱是。陸小鳳見了,好奇之心頓生,心念凝定望去,隻看見小乞兒身上係有一條格外粗的血色長線,一端沒入虛空連接他體內,另一端卻像靈蛇一樣,虛虛浮在花滿樓額前。

他急忙眨眼散去這恐怖景象,忙伸手將小乞兒攬到自己身邊,“怎麼樣小子,你願不願意去花公子家做事?”

陸小鳳一方麵真擔心這孩子即將遭遇血光之災,一方麵又擔心這因果係在摯友身上,想要從中說和。但花家富甲一方,機靈的小乞兒自然不會不願,於是興高采烈地留了下來,隻待花家來人將他接回去。

花滿樓打開信箋,隻看了一眼便皺起眉頭,又將紙遞給了陸小鳳。

陸小鳳看罷,不禁苦笑,想起那血色長線,歎息一聲,“看來還是我險些連累了你。”

花滿樓聽他說到這樣玄妙的事,雖無所感,還是好奇地摸了摸自己額前的一片虛空。不過他也不是執著之人,反倒出聲安慰起陸小鳳,“至少你已揚名,比我想象的還要提前。”

陸小鳳也不覺笑了,憂思稍減,再看這紙信箋上邀他親至大沙漠,方可換朱停活命的端麗字跡,苦中作樂地笑起來。“看來我的確重要,重要到有人要用我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朋友來邀請我見上一麵了。”

傅閒雲看了看陸小鳳,又看了看花滿樓,突然撫掌大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話音一轉:“你們要去哪兒?什麼時候去?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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