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梅塢龍井(六)(1 / 2)

可能是太震驚了, 景若榆講述得有點語無倫次,奚楉一邊聽一邊梳理,這才大致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當年韓璿三十八歲生日的前夕, 景仲安和景爺爺、景奶奶輪番和他談了談, 希望他能送一份有意義的生日禮物給韓璿,改口叫韓璿媽媽。

當時景若榆十八歲, 韓璿已經嫁過來十多年了,對他關愛有加,母子倆的關係和睦, 雖然一直叫韓璿“阿姨”,但在景若榆的心裡,已經把她看做和親媽差不多的存在了。

所以長輩們這樣要求的時候,他也猶豫了沒多久就同意了。

然而, 生日宴前, 他聽到了一些閒言碎語,說韓璿當時介入了他父母的婚姻,他媽媽會這麼年輕就早早離世, 就是因為這件事情鬱結在心的緣故。

他不想相信, 但又疑心重重,偷偷去翻了他媽留下的遺物,終於被他找到了一本日記。

日記裡,他媽的文字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猜忌和怨憎, 她討厭景家的每一個人,覺得他們都看不起她,也怨恨景仲安對她的維護不夠,讓她總是被人恥笑,漸漸的, 她開始懷疑景仲安出軌,開始跟蹤景仲安,並從各種蛛絲馬跡中斬釘截鐵地認定景仲安在外麵有人。

最後半年,她的日記越來越潦草,常常三言兩語就結束了,最多的幾句話就是詛咒景仲安的出軌對象,並反複叮囑景若榆,讓他快點長大替媽媽報仇。

至此,韓璿在景若榆心中的形象徹底崩塌,成了一個陰險狡詐、道德淪喪的綠茶小三,從前對他的好都是假的,想要徹底把他媽的痕跡從這個世界上抹去。

生日宴上,他拒絕改口,並且在後來的十幾年時間裡,一直保持著對韓璿的冷漠和抗拒,直到剛才那一刻為止。

“我爸說的是真的嗎?他就在結婚前見過阿姨一麵?”景若榆喃喃地追問著。

他不願意相信,又不得不信,他從來沒有在景仲安麵前提過出軌這件事,景仲安沒有理由在這麼淩亂的時刻說謊騙他。

奚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都是什麼樣烏龍的誤會啊!讓這幾近美滿的一家人變得離心離德,最後走向四分五裂。

“若榆哥,你真的錯了,”她歎息著道,“我老板也聽說過這個謠言,但韓阿姨說過,她和景叔叔從前隻在商會酒宴上一年打一次招呼,暗戀得很可憐,我老板總和你們都沒交集吧,他也不知道我認識韓阿姨,不可能會說謊。”

景若榆呆滯了片刻,猛地站了起來,急促地道:“小楉,我要去補救一下,還來得及,阿姨和我爸還沒正式離婚,我好好向阿姨認個錯。”

一眨眼,原本還坐滿了的餐廳隻剩下了奚楉一個人。

她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總覺得哪裡不對。

這謠言是怎麼冒出來的呢?怎麼就偏偏在生日宴那天傳到了景若榆的耳朵裡?

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貓膩?

她一邊琢磨一邊吃飯,又和趙姨聊了一會兒,這才回了自己的房間。

這次回家,奚楉一來是和景仲安他們聚一聚,二來想來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把有些重要的整理一下,搬到公寓裡去。畢竟她已經和景仲安說過要開始自己的獨立生活,也是時候漸漸把自己的痕跡從這個家裡剝離出去了。

把書櫃裡的一些珍藏本都放在了行李箱裡,又把從前保存的課本從櫃子裡拖了出來,奚楉盯著看了一會兒,紳士恍惚了起來。

課本上媽媽的簽字還在,就是淡了一點,垃圾桶裡的蹭到的汙漬也還殘留著,景西辭陪著她從垃圾桶裡找書的場景仿佛就在昨天。

可惜,物是人非。

迅速地把課本從紙箱挪騰到了行李箱,奚楉開門去扔紙箱。

門一開,她愣住了。

景西辭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靠在不遠的欄杆上,手裡拿著一支煙在手表表盤上一下一下地敲著,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的房門,剛好和她的視線相撞。

再縮回去已經來不及了,奚楉尷尬地站在原地,輕輕地叫了一聲“西辭哥”。

景西辭沒有應聲,拿起煙在鼻子上聞了聞,隨手又把它塞進了褲兜裡。

“他對你怎麼樣?”他很突兀地問。

奚楉好半天才把“他”和景若榆聯係上,呐呐地道:“挺好的。”

“是嗎?”景西辭嘲諷地道,“我聽說他和一個博物館的館主走得很近,經常通宵達旦在一起研究出土文物,哦對了,這個館主是個女的,才不到三十,年輕漂亮,才氣逼人。有了未婚妻了還拈花惹草,這樣道德敗壞、公器私用舉報到學校裡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我們年輕的副教授呢?”

奚楉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胡說什麼?若榆哥根本不是這種人!”

景西辭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你倒是很相信他。”

“你彆太過分了,想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報複他嗎?”奚楉氣急,“你是景叔叔和韓阿姨的兒子,學學他們倆光明磊落的樣子,彆做卑鄙無恥的小人!”

“怎麼,不行嗎?你倒是去打聽打聽,得罪了我的人能有什麼好下場?搶了我的女朋友還想讓我當聖人嗎?”景西辭冷冷地道。

冷靜。

他是在說氣話,彆和他吵架刺激他。

這三年多都沒向景若榆下手,現在應該也不至於會這麼亂來。

奚楉在心裡安慰自己,可是,陸芷霏那天的話在她耳邊突然響起。

“他要是對你冒犯的話……你當他是個屁……”

“現在我都怕他。”

“他真的變了。”

……

“西辭哥,”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聲音還是微微顫抖,“難道到現在為止,你還覺得我是被若榆哥搶走的嗎?”

景西辭定定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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