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吧,”采素瞧了瞧,道:“遠處看不覺得有什麼,近處來看的話,牆壁應該很高。”
那侍從笑道:“這位姐姐說得對,牆壁的確很高。”
謝華琅有些恍然,悄悄問顧景陽:“把牆建的多高,蛇才跑不出來?”
顧景陽有些無奈的看她一眼,道:“窗台上抹了雄黃。”
“……”謝華琅小臉一紅,不好意思道:“我以為是怕高。”
“小可愛。”顧景陽伸手去勾了勾她鼻翼,搖頭失笑。
……
下午的狩獵,謝華琅進行的格外順利,連準頭也奇跡般的好了許多,一時之間,竟連顧景陽都壓過去了。
她有些驚喜,同顧景陽炫耀道:“郎君,你今日要輸了。”
顧景陽淡淡一笑,道:“那可未必。”
謝華琅催馬到他身前去,笑吟吟道:“敢賭嗎?”
顧景陽眼睫微垂,望著她道:“賭什麼?”
“賭什麼呢,”謝華琅仔細思忖著,自語道:“郎君富有四海,我有的你都有,即便是賭,你怕也提不起興致。不如這樣,你來定賭酬,如何?”
顧景陽仔細想了想,搖頭道:“枝枝,我實在沒什麼想要的。”
現下兩馬並行,二人離得也近,謝華琅不知想到什麼,忽然微微紅了臉,伸手輕扯他衣袍,道:“郎君,你靠近些。”
顧景陽便彎下腰去,道:“怎麼?”
謝華琅便附到他耳邊去,低低的說了句什麼。
顧景陽原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怔了大半晌,方才有些慌亂的垂下眼睫,道:“枝枝,你……”
謝華琅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輕咳一聲,道:“你賭不賭?”
顧景陽定定看著她,不知怎麼,也紅了臉,神情窘迫,久久沒有言語。
謝華琅臉上更掛不住了,推他一下,低聲道:“你不願意就算了,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不想賭,我也沒法子。”
說完,便要催馬離開,哪知人還沒走,衣袍便被人拉住了。
她回過頭去,便見自家郎君端坐馬上,麵色隱約泛紅,見她望過來,有些窘迫的垂下頭,連扯住她衣袍的那隻手,都有些不自在了。
謝華琅也在臉紅,同樣低著頭,問:“陛下,你這是幾個意思?”
顧景陽言簡意賅道:“賭。”
“還是算了,”都說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謝華琅好容易鼓起的勇氣,這會兒也消了:“我可不喜歡強人所難,那多沒意思?”
“不是強人所難,”顧景陽幾乎消磨掉了一生一世的窘迫,拉住她衣袍不曾鬆開,低聲道:“我願意的。”
“我不願意了,你若贏了,我……嗯,幫你,我若贏了,你又沒法子幫我。”
說到最後,謝華琅捂臉道:“我都在說什麼啊……”
顧景陽定定看著她,道:“我不會輸的。”
謝華琅不服氣,道:“那可不一定。”
顧景陽目光湛湛,道:“我若是真心想贏,一定不會輸。”
“我才不信!”謝華琅有點兒被激到了,震聲道:“你若是輸了,就要為我做一件事。”
顧景陽應道:“好。”
謝華琅道:“你不問是什麼事嗎?”
顧景陽道:“我不會輸,又何須問?”
“我生氣了,賭就賭!”謝華琅惱道:“你要是輸了,可不許賴賬。”
顧景陽道:“我怎麼可能輸?”
謝華琅輕哼一聲,道:“那就從此刻開始,為時一個時辰屆時計算獵物重量,多者贏。”
“好。”顧景陽道:“你先前獵到的那些,都可以計算其中。”
他箭術精良,這一點便宜,謝華琅占的毫不心虛,振聲道:“你彆後悔。”
顧景陽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謝華琅信得過他品性:“那就一言為定。”
說完,打馬離去,自有侍從隨之跟上,照看左右。
顧景陽目視她身影遠去,方才道:“我們也走。”
……
謝華琅今日的運氣著實不錯,不過半日功夫,便獵到了一隻鹿與幾隻山雞,其餘諸如野兔之類的小物,也不在少數。
她著實是起了興致,既是想同顧景陽一決高下,又有種肆意施展的暢然,頗覺酣暢淋漓。
采青也道:“女郎英姿颯爽,這次怕是贏定了。”
謝華琅欣然一笑,道:“借你吉言。”
顧景陽的本事,她也十分清楚,他說必然能夠贏她,也不僅僅是狂妄自大。
他真的有這樣的能力,所以也有這樣的底氣。
謝華琅可不想輸,也沒有到此為止的打算,轉向一眾扈從,道:“分出一部分人,就地看管這些獵物,其餘人隨我往山林中去。”
扈從中有領頭者道:“娘娘,使不得,山林中不比彆處,若再分散人力,臣實在是擔心……”
“無妨,”謝華琅道:“這是皇家獵場,如何會有猛禽?有人陪著便行,不要緊的。”
那人還要再勸,謝華琅卻有些不耐,催馬前行,就此離去,扈從們見狀,隻得分成兩隊,一隊送列位返回營地,另一隊跟從照看。
謝華琅馬術不凡,騎乘的駿馬也雄健,遠勝其餘人許多,最開始扈從們還能跟上,等到了最後,卻隻剩了六七人,倒是獵到的飛禽走獸,較之原先多了許多。
扈從們還沒有來得及趕過來,身邊人也隻剩下了幾個,謝華琅停下來,等其餘人追過來,又叫暫且休整。
不遠處有馬蹄聲傳來,謝華琅頭也沒回,隻當是落在後邊的扈從們趕上來了,哪知沒等回過神來,便聽利箭離弓後極速行駛中的刺耳破空聲傳來,驚得人心頭戰栗。
謝華琅嚇了一跳,下意識催馬一閃,避開了這一箭,她運氣不算壞,但也不算好,金屬箭頭的弓箭自她腰間擦過,帶起了一線紅痕,初始時隻是麻麻的痛,不多時便滲出血來,淅淅瀝瀝的往下滴。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呆住了,一隻矯健的公鹿似乎察覺到了空氣中隱存的令人窒息的緊迫感,長而尖的耳朵動了動,迅速逃走了。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隨行扈從出自禁軍,反應極為迅捷,先將謝華琅護在正中,旋即厲聲喝道:“誰敢行刺?!”
另有人對準天空射了響箭,既是令就近扈從速至,也是示意獵場外駐軍情況有變,速來支援。
謝華琅從沒受過這種罪,大半邊身子都麻麻的痛,原本豔色的唇都白了,若不是情況未明,怕早就倒下了。
先前那聲厲喝似乎起了作用,再沒有彆的箭矢射來,扈從們以護衛皇後為先,不曾主動分人前去探查。
難捱的幾十個呼吸過去,遠處似乎有馬蹄聲傳來,眾人仍舊嚴陣以待,不敢有分毫鬆懈。
近處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出,不多時,一個有些顫抖的聲音傳了過來,敬懼道:“此事、此事著實是個誤會……”
似乎有人下了馬,且還人數不少,馬蹄聲與跌跌撞撞的腳步聲一道近了,一眾扈從不敢鬆懈,卻見來人麵如土色,汗出如漿,一見了地上血,便站不住身,跌坐在地。
謝華琅麵白如紙,拿帕子掩住傷口,痛的聲氣都弱了:“居然是你們。”
來人居然是宗室的幾個子弟,其中便有前幾日才丟了世子之位的顧明延。
顧明延油滑,但也不至於太蠢,瞅見謝華琅麵色,再看一地的血,便知道這回捅破天了,其餘人也一樣。
“娘娘,娘娘!”顧明延兩股戰戰,再站不住,如同被抽掉了骨頭似的,跪下身道:“我們幾人一道前來打獵,瞥見一頭公鹿方才射的,絕不是有意行刺……”
謝華琅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冷冷看著他,沒有做聲,扈從見狀,便道:“箭矢有標記,是誰射的?”
顧明延顫聲道:“大家都射了,隻是不知道為何,有一支箭偏了,我們出行打獵,箭矢帶的少了,早就彼此混用……”
這顯然就是查不出了。
謝華琅沒有再問,扈從們也不做聲,顧明延與其餘幾個宗室子弟汗如雨下,神情淒惶,跪地求道:“娘娘,此事的確與我無關,我若存心記恨,何必親自上場,惹人生疑,犯下這等大罪?娘娘受傷,於我又有何好處?”
謝華琅仍舊沒有做聲,或許是血流的太多,她連思維都有些模糊。
其餘扈從飛速趕來,見過此時如何,便沉默著將武器對準了那幾人。
倘若受傷的是彆人還好,傷了皇後,也就注定此事很難善了了。
天氣依舊和煦,但誰都知道,一場肉眼可見的暴風雨,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