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過往(1 / 2)

謝華琅見他叮囑的認真, 不免擔心自己將事情給搞砸了,一時之間,反倒不敢應承的太痛快。

她躊躇了會兒,試探著問道:“九郎之前說,有件事要請我幫忙,便是此事嗎?”

“不是, 我原是想叫你去試探一下淑嘉的。”

顧景陽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我與她來往不多,貿然前去,反倒奇怪, 你是她的小姑, 又有新生的侄女在, 過去看看, 彆人也不會奇怪。”

謝華琅還真沒有一口應下的膽氣,思量幾瞬, 道:“我還是先去試探過哥哥, 再來同九郎分說,至於彆的, 不妨徐徐圖之。”

“我也是這樣想的。”顧景陽輕輕道:“天後退位, 不過四年, 她執政時留下的心腹人手,明處的都已經被拔掉, 暗處的卻不知如何, 實在不好貿然行動。”

“如果她是淑嘉, 能做出這樣詳儘的計劃,並且付諸行動,很大可能是得到了天後隱藏在暗處的人手;如果她是天後,那一切就更是順理成章了。”

他溫和的看著她,徐徐分析道:“從前她在暗,我們在明,現在卻反過來了,正可以尋其錯漏,糾察黨羽,屆時雷霆一擊,一網打儘。”

謝華琅素日裡出去采花捉蝶,戲弄自家郎君是一把好手,真說起這些來,卻不成了,小手輕輕搖他手臂,苦著臉道:“九郎,你彆這麼嚴肅,以後我都不敢同你玩鬨了。”

顧景陽有些無奈的看她一看,道:“我同枝枝說話,連聲音都沒有大過,幾時嚴肅了?”

謝華琅曾以為,所謂的殺伐決斷,便是疾言厲色,神情冷肅,然而真見了自家郎君之後,才察覺或許不是這樣的。

世間也有另一種威儀,聲氣舒緩,神態斂和,氣定神閒之中,抬手落子,便有風雷之勢。

她埋頭在他懷裡,忽然得意起來:這麼厲害的郎君,還不是被她給降服了?

如此沾沾自喜一會兒,謝華琅便想到彆處去了,順著顧景陽此前的思路,有些遲疑的道:“九郎,假設縣主便是天後,那麼……她是怎麼,怎麼變成縣主的?”

“我也不知道。不過,倒可以猜一猜。”

顧景陽抱著懷中的小姑娘,莞爾一笑,徐徐道:“此事聽來荒誕,但仔細思量,不過也隻有兩種可能。”

“第一,此事是天後刻意安排。第二,純屬是命理機緣,偶然為之。”

“若是第一種的話,其實有些說不過去。一個人怎麼可能憑空變成另一個人?若是有這樣的法子,能從一個病重將死的老婦,變為青春貌美的女郎,雖然換了身體,卻與返老還童有什麼兩樣?”

“若說天後可以籌謀,我是不信的。她在淑嘉身上重獲新生,那麼,淑嘉到哪裡去了?”

“我們兄妹幾人之中,天後最為寵愛臨安,因為淑嘉生而喪父,連帶著對這個外孫女也極為寵溺縱容。天後性情果敢剛毅,愛而欲之生,恨而欲之死,她真心寵愛淑嘉,若是真能主動籌謀,決計不會選擇頂替她的。”

第一種可能是天後臨終前主動籌謀,第二種可能性,便是命理機緣巧合了。

謝華琅聽郎君一條條說的清楚明白,禁不住抬眼看他:同樣的腦袋,為什麼有的聰明,有的笨呢。

她原還想再問幾句的,忽然想到另一處,明豔的麵孔忽然乍白乍紅起來。

顧景陽低頭親了親她眼睫,惹得她禁不住連眨幾下眼,嬉笑著側過頭去躲,他則低聲道:“枝枝,你怎麼了?”

謝華琅眼珠轉了轉,道:“我在想一件事。”

顧景陽道:“什麼事?”

謝華琅有些遲疑:“我若說了,你可不許惱。”

顧景陽道:“不惱。”

“如果,我是說如果,”謝華琅在他懷裡坐直身子,悄聲道:“如果縣主是天後的,那這些時候,管臨安長公主叫阿娘,管你叫舅父的,豈不是……嗯。”

“不然呢,”相較於她的難以啟齒,顧景陽神情反倒淡淡,渾然不覺其中有異:“這種事原就匪夷所思,天後身份特殊,更不願暴露身份,難道她要喚了我與臨安、魏王前去,彼此相認,一家人歡歡喜喜吃團圓飯?”

“……呃,這個,那倒也不是,”謝華琅為難道:“但我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死而複生,並非天後所能謀劃,但能有這樣的機緣,便是通天之幸,”顧景陽眸光平靜,麵色如常:“若是有人同一個垂死的人講,能叫他在一個年輕人身上死而複生,隻是要喚他自己的兒子做阿爹,你猜他會不會答應?”

謝華琅的聲音低了下去:“願意答應的人,能從朱雀街頭,排到朱雀街尾。”

顧景陽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謝華琅側眼瞧他,忍了幾忍,還是沒忍住,聲如蚊呐道:“那蘭汀呢?假使縣主真是天後,她同我哥哥,算是怎麼回事呀……”

顧景陽淡淡斜她一眼,不說話了。

不管怎麼說,天後都是他的生母,多深的仇恨,都抹煞不了這一點。

謝華琅也知道,所以才更要問出來,倘若淑嘉縣主真是天後,顧景陽必然是不會留她的,但與此同時,也絕不會將此事宣揚出去。

可在那之後,哥哥該怎麼辦?

睡了皇帝的娘,還生了女兒……

可他又不知道,他也很冤枉啊!

“九郎,”謝華琅小心翼翼的搖了搖他,乖巧的伏在他懷裡,悄聲道:“你不會為此記恨我哥哥吧?他什麼都不知道呀。”

顧景陽蹙了蹙眉,神情之中微微有些為難,卻沒應答。

謝華琅見他如此,心中不免有些擔憂,眼珠一轉,又湊過去親吻他麵頰,撒嬌道:“郎君,郎君,你彆不說話嘛,理理我呀。”

顧景陽拿她沒辦法,卻也沒應承什麼,隻道:“天後畢竟是天後……”

“可她占著的是縣主的身體,那是哥哥明媒正娶的妻子呀,哥哥若是憑空遭難,豈不無辜?”

謝華琅先將道理講了,見他神情中有些猶疑,便知他此刻也拿不定主意,心中一動,伸臂攬住他脖頸,湊過去吻住他的唇,不待他反應,舌尖便靈巧的探了進去。

英雄難過美人關,顧景陽原還遲疑,見她如此,反倒不好再說什麼,抱住懷中嬌軀,唇齒糾纏,好一陣繾綣,才肯罷休。

謝華琅這美人計使得順當極了,依依分開之時,麵頰仍有些酡紅,明媚善睞,顧盼神飛,鮮豔嬌美如六月的石榴花。

顧景陽垂眼看她,輕歎口氣,道:“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你啊。”

“你都答應了,可不許再反悔!”

謝華琅眉眼含笑,先是嗔他一句,旋即又軟了語氣,湊到他耳畔去,聲音軟媚:“再則,你也可以睡他妹妹呀。”

顧景陽被她這句話惹得俊麵微紅,倒真沒有再說彆的,謝華琅心中得意,卻不好說出口,摟著他又是一陣癡纏,黏黏糊糊良久,才依依不舍的分開。

……

人既然進宮了,午膳自然要留下用,謝華琅心裡有事,卻吃不下多少,顧景陽見狀,也沒有勉強。

“回去之後,我該怎麼問才好呢,”她問顧景陽:“平白無故問哥哥房中事,有些太突兀了,若是能有個由頭便好了。”

她不知道怎麼開口,顧景陽更沒有同人攀談的習慣,哪裡能給出什麼意見,捏了捏她豐潤的小臉蛋,道:“自己想。”

謝華琅愁眉苦臉的回府去了。

還沒等想出個法子來呢,剛一回府,謝華琅便被盧氏喚過去了,她下首處坐的是劉氏,謝瑩侍立在側,卻不見有仆婢在。

“這是怎麼回事?”盧氏麵上隱約有些焦急之色,詢問道:“我聽人說,陛下上午傳了新平長公主進宮,沒多久,連英娘都給帶進去了,這會兒都沒回來。枝枝,你去告狀了?”

謝華琅一聽她們這樣講,腦袋就大了一圈:

顧景陽把事情辦得這麼迅速,心裡那口積年的鬱氣倒是散了,叫彆人一瞧,還以為她巴巴的進宮告狀,叫他幫著報複回去呢。

她遲疑著,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謝華琅進宮的目的,謝瑩是知道的,可這是堂妹的私事,雖然知道,卻也不好同彆人講。

她慣來聰敏,心思細致,隱約察覺到新平長公主與英娘並不是因今日之事被傳進宮,倒像是因為昔年魏王妃的舊事,然而無憑無據,怎麼好亂說?

今日之事,有些是說不得的,但新平長公主與英娘之事,倒真沒什麼太大的忌諱。

謝華琅頓了頓,還是如實道:“陛下處置新平長公主與英娘,卻與謝家無關……”

盧氏與劉氏年長,也曾見過魏王妃,聽謝華琅說了原委,長籲短歎,感懷道:“魏王妃性情溫柔,人也敦厚,可惜天妒紅顏,去的太早。長安中人隻知道她被天後賜死,連累親子,卻不知竟死得這樣慘烈。”

劉氏也是長歎一聲。

“新平長公主因此喪命,固然是罪有應得,然而卻不好宣揚出去,”謝華琅道:“想來陛下會另行網羅罪名處置,屆時也請阿娘、叔母泰然處之。”

盧氏、劉氏年長,自然知道分寸,頷首應聲,見她似乎有些累了,又催著回去歇息。

謝瑩心思細膩,卻覺得堂妹另有心事,同樣告退,跟了出去。

“新平長公主今日前來,也是為我提了個醒兒。”

兩個小輩走了,劉氏麵上方才顯露幾分憂色,低聲道:“三郎年紀大了,也該尋樁婚事。早先前邊有二郎擋在前邊,我與他父親都不催,現在二郎娶妻,下一個便是他了,合該準備相看。”

“昨晚敬道問他,相中了哪家女郎,他說哪個都不喜歡,非要兩心相悅,才肯娶進門,若換了從前,他父親聽了這種話,非打斷他的腿不可,但昨晚聽了,卻什麼都沒說。”

心中酸楚,劉氏倏然落下淚來:“嫂嫂,我總算能明白你當初說,支持枝枝嫁與心愛男子時的心情了。阿瑩已然是這樣了,做父母的,實在不忍心再委屈彆的兒女……”

盧氏當初也是這樣熬過來的,見她如此,心中更有感觸,溫聲勸道:“總會好的,哪有過不去的坎兒呢。”

……

“枝枝,你怎麼了?可是進宮時不順當嗎?”

謝瑩追了出去,遣退身側仆婢,方才低聲道:“我見你眉宇間有些愁意,總覺得不放心。”

淑嘉縣主一事,顯然事關重大,謝華琅連阿爹阿娘都不打算講,更不要說堂姐了,倒不是說不信任他們,隻是此事太過忌諱,不叫他們知道,也是回護。

她搖搖頭,原本想隨意說幾句,應對過去,忽然間靈光一閃,沉了麵色,怏怏道:“我進宮去問他嘛,就吵了幾句。”

謝瑩聽得微怔,挽住她手,關切道:“難道,你與魏王妃真的……”

“那倒不是。我與他爭執,不是因為魏王妃。”

謝華琅可沒打算在這上邊給自己找不自在,憑空弄出個白月光什麼的來,故意愁苦了神情,道:“我那時候生氣嘛,語氣便重了些,他從前都很疼我的,這次卻動氣了,說我不信任他,簡直莫名其妙……”

謝瑩原還以為是因魏王妃之事,心中擔憂堂妹為此傷心,聽她這樣講,卻是忍俊不禁:“陛下動怒,正說明他心裡有你,氣你也是因為喜愛你,枝枝,你向來聰明,怎麼看不透這一點?”

謝華琅假做羞惱:“平白無故聽聞這種事,我怎麼還能心平氣和?他不哄我也就罷了,怎麼還朝我發脾氣呢!這麼討厭,我以後不理他了!”

“好了好了,快彆說這樣的賭氣話,”謝瑩失笑,勸道:“夫妻至親,若因為這些小事傷了情分,豈不可惜。”

謝華琅似是惱極了,梗著脖子不肯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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