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華琅聽她提及此處,心下忽然想到另一處,登時甜蜜起來,有些得意的向母親炫耀:“我先前進宮,見他在翻醫書呢。”
盧氏微露訝異,由衷笑道:“陛下倒是疼你……”
謝華琅還待說句什麼,卻聽外邊有沉沉的腳步聲傳來,似是有人匆匆趕來。
盧氏笑意微斂,謝華琅也一樣,母女二人對視一眼,眼底皆有些不明所以。
前來傳信的女婢疾行而至,氣息仍有些急,臉上卻遍是驚喜,人還沒進門,便疾呼道:“夫人,林家世子沒有死!再過些時日,便能還京了!”
謝華琅聽聞這消息,險些從座椅上跳起來,心中驚喜之餘,仍有些忐忑不安,喚那女婢入內,急忙問道:“怎麼回事?”
盧氏同樣麵露期待,目光催促的掃向那女婢。
“宮中有人來傳信,說是前線打了勝仗,世子有功無罪,不日便將還京!”
那女婢喜道:“送信的內侍還要往彆處去,隻是陛下知曉娘娘心中記掛此事,便叫他先來府中說一聲。”
謝華琅喜不自勝,道:“阿瑩姐姐呢?可告訴她了嗎?”
女婢笑道:“已經叫人去說了。”
謝華琅坐不住了,站起身看向盧氏,急急道:“阿娘,我去見見阿瑩姐姐,她此刻不知該多歡喜呢。”
“瞧你這模樣,不定比阿瑩還高興呢,”盧氏說笑一句,吩咐打賞傳信的女婢,又道:“我同你一道過去。”
洗三宴後,劉氏夜裡受了涼,便有些燒熱,吃過藥之後,已然不打緊,隻是還得仔細將養,以防萬一,謝瑩自然是就近照顧母親。
聽聞女婢送來的消息,劉氏原本有些黯淡的麵容也驟然浮現出幾分神采:“好好好!”
她轉目去看身側端嫻秀婉的女兒,心中酸澀,竟喜極而泣:“陛下既叫人來送信,想是無礙了,阿瑩終究是有福氣的。”
相較於母親的歡喜,謝瑩的神情反倒要平靜些,莞爾一笑,道:“能叫阿爹阿娘寬心,便是最大的幸事了。”
外間有人傳稟,道是盧氏與謝華琅來了,劉氏忙擦了淚,叫請她們進來,那妯娌倆一處說話,謝華琅便挽了謝瑩的手,同樣悄悄絮語去了。
“真是老天庇佑!”
謝華琅歡喜的不得了,撲過去抱住堂姐,禁不住掉了眼淚:“我為此事擔心死了,當著你的麵又不敢說,現下知道無礙,真是……”
“林崇也是個混蛋!”她惱怒道:“等他回來了,我叫人把他綁起來打,憑空生這樣一樁事,叫人這樣擔驚受怕!”
“你倒比我這正主還生氣。”謝瑩心中暖熱,取了帕子為她拭淚,柔聲寬慰道:“事態如何,仍未可知呢。”
謝華琅氣道:“阿瑩姐姐,你怎麼還幫他說話呢?”
“好好好,我幫枝枝,”謝瑩溫柔哄她:“等他回來,你想打便打吧,我不攔就是了。”
因為從前林婉那事,謝華琅便有些不喜歡林崇,但就現下的形式而言,即便林崇是個蘿卜,回來也比不回來好。
謝華琅甚至有些慶幸,虧得阿瑩姐姐早先沒聽自己攛掇,跟林家退婚,否則現下林崇回來,反倒是個麻煩。
現成的朱買臣與惡妻——要真是傳出去,整個長安能笑話二十年。
劉氏這病原就不算嚴重,聽聞這消息,人也精神奕奕起來,甚至張羅著晚間行宴,全家人一道慶祝,盧氏含笑勸了幾句,從她手裡接了這活計。
謝華琅心中巨石落地,同堂姐說笑起來,不過半個時辰,宮中便有人來。
衡嘉自袖中取了信,雙手呈上,笑道:“陛下知道娘娘不放心,便叫人先來送個口信,好容易得了些許空閒,又怕您不知道前因後果,心中不安,便匆忙寫了信,叫奴婢送來。”
謝華琅心中既暖且甜,伸手接了,將信封拆開之後,又想起另一處:“永儀侯府呢,可知曉這消息了嗎?”
“知道了,”衡嘉答道:“陛下同樣差人往林家去送信。”
謝華琅謝過他,又著人請他去喝茶,見堂姐端坐一側,嫻靜不語,便道:“阿瑩姐姐,你若是等不及,不妨來同我一道看。”
謝瑩推拒道:“那是陛下寫給你的,我看算是怎麼回事?”
謝華琅已然看了一個開頭,除去最前邊那句“卿卿如晤”,真沒什麼過火的字眼。
就她那郎君的正經性情,豈會在書信上油腔滑調。
“來嘛,”謝華琅嗔道:“你再這樣,便是同我生分了。”
她都這樣講了,謝瑩如何還能推辭:“恭敬不如從命。”
林崇等人到北境後,前幾場仗打得並不順利,高句麗於北境經營多年,城堅糧足,己方雖早有準備,想要克敵,卻也非一夕之功。
更要緊的是,高句麗多年滲透之下,己方甚至出了奸細,幾人初到此地,未曾察識人心,更無法即刻應對。
主帥蔣國公陳熙,慣以穩妥著稱,見出師未捷,便暫且休戰,對於敵將陣前叫罵,隻做不知,私下裡卻同幾位年輕副將商量,假做年輕人意氣用事,激憤出陣而落敗,麻痹敵軍之後,直取倉郾城。
林崇受命,假做不敵,失陷亂軍之中,卻趁高句麗驕兵之時,轉道謀取彆城。
九月初,三路大軍於鴨綠柵會師,又過半月,破平壤城,寶藏王出城乞降。
早先蔣國公疑心軍中有細作,並不曾將詳細軍情細述,直到戰事終結,高句麗覆滅,方才送表歸京,細述戰事之餘,又為先前隱瞞請罪。
宮中現下應該正忙,顧景陽想來事多,這封信也是言簡意賅。
謝華琅翻閱到最後,心中已是大定,同堂姐對視一眼,神情中皆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雲散日顯,水落石出,這場綿延多日的陰雨,終於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