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華琅這麼大的動靜, 當然是瞞不過人的。
采青、采素是她帶進宮的,眼觀鼻鼻觀心,立在門口, 一句話都不多說,其餘宮人可沒這膽氣, 彼此對視幾眼, 便有人悄悄前去回稟。
那宮人過去的時候, 顧明修剛打開話匣子,正說起他的金魚,她不敢攪擾, 隻同衡嘉提了提,便趕回去伺候。
衡嘉聽得眉頭一跳, 略微思忖,便猜出這是誰為什麼, 轉頭去瞧,便見顧明修滔滔不絕,口中道:“皇叔, 你養金魚嗎?我送你幾條吧,可漂亮了, 我養的那幾條生了幾個小的, 我原本想送給阿娘, 可她那兒有貓, 不敢養……”
衡嘉趁他說話的間隙, 俯下身, 在顧景陽耳畔悄悄道:“皇後娘娘將床褥挪到套間的小書房裡邊去,連門都給堵上了。”
顧景陽一心二用,聽到那小妖精又在作亂,禁不住露出幾分笑意,回首看了看侄子,喚道:“明修啊。”
顧明修說的興起,停下道:“怎麼了?”
顧景陽站起身,道:“時辰不早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我不累,”顧明修下意識看了看窗外,奇怪道: “明明才剛吃過晚膳,時辰還早得很呢。”
顧景陽側目看他,眉峰微動,彆有深意道:“你果然很適合出家。”
“哎,是嗎?”顧明修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叔母方才也是這麼講的。”
顧景陽一時真有些無話可說,看他一會兒,自語道:“真是傻人有傻福。”說完,便轉身往內殿中去。
“皇叔,你方才說什麼?”
顧明修沒聽清楚,下意識跟上去:“還有,我的小金魚,你還要不要了?”
“明修啊,”顧景陽回頭看他,徐徐道:“你養的金魚,是什麼時候生出小金魚來的?”
顧明修不意他會這樣問,怔了一下 ,才道: “前不久,我出門之後。”
“你大概不知道,金魚是不會直接生小魚的,”顧景陽笑微微的看著他,道:“即便是生小魚,也不會是那個時候。”
顧明修:“哎???”
顧景陽目光友善,徐徐道:“朕猜想,是不是你養的金魚死了,彆人又給你換了新的?”
顧明修的神情由難以置信,轉為詫異傷心,最後目瞪口呆道:“怎、怎麼會呢?”
“不然呢?”顧景陽愛憐的看了看他,道:“現在,你還有心思送金魚給我養嗎?”
顧明修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好了,現在你累了,”顧景陽吩咐左右,道:“送他去歇息吧。”
……
說是小書房,但謝華琅所居住的套間,其實並不小,畢竟是天子居所,較之謝華琅在謝家的閨房,也不遜色。
人是不能太蹬鼻子上臉的,也不能太作,更不能欺負老實人,否則,總有一天會被日哭的。
日幾次、哭幾次的謝華琅慫了,沒敢再跟郎君同居一室,老老實實的洗漱,老老實實的更衣,又老老實實的蜷進了被窩裡。
隻躺了一人的床榻與被堵住的門扉給了她無儘的安全感,小手摟著被子,她打個哈欠,便打算睡了。
采青與采素守在外邊,隨時準備聽候吩咐,見顧景陽過來,忙屈膝問安。
那聲音不算大,但謝華琅這會兒還朦朦朧朧的,沒睡過去,一個激靈,坐起身來。
顧景陽擺擺手,示意其餘人退下,這才到門前去,輕輕扣了扣,低聲道:“枝枝,枝枝?你睡了嗎?”
謝華琅當然不會傻到主動出聲,人擁著被子,豎著耳朵,靜聽外邊動靜。
從那宮人前去通稟,再到他過來,其實也沒花多少時間,要說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那小妖精就睡了,顧景陽是不信的。
他心裡有底,伸手推了推門,卻覺裡邊被什麼東西頂住了,忍俊不禁道:“枝枝,快開門,郎君知道你還醒著。”
內室之中仍舊沒有動靜,好像是真的睡著了。
“這樣吧枝枝,我給你兩個選擇。”
顧景陽也不急,語氣微帶些笑意,徐徐道:“第一個呢,就是你打開門,叫我見見你,略微親幾下,再說說話,我今晚不在這兒睡,你也不需要怕。”
“至於第二個,便是你不開門,我自己回去睡,但你要知道,‘來日方長’四個字怎麼寫才好。”
謝華琅聽得有點意動,又覺得他語氣有點兒怪,倒像是在騙小兔子開門的大灰狼,猶豫了一下,沒有做聲。
顧景陽便笑了起來,不慌不忙道:“枝枝,我數十個數,你若是不出聲,我就當你是選第二個了,好不好?”
謝華琅心頭一跳,不禁有些躊躇,腦海裡“開門”與“不開門”兩個選擇交替,著實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她這廂正遲疑,顧景陽卻不拖延,從一開始,語速如常的數到了十。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再開口時,他語氣裡似乎摻雜了幾分歡喜與希冀:“好吧,這是枝枝自己選的,我不吵你,我們明日再見。”
謝華琅心慌慌的,也坐不住了,出聲叫他:“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