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兒子生的那場大病,那可真是每天都在剜了她的心頭肉,她日夜祈禱希望能用自己的命去換兒子的命。她生於亂世,性命不能自主,親人各自離喪,丈夫又妻妾眾多,唯有三個兒子常伴身邊。
她唯一的期望是他們能平平安安長大、快快活活到老。
隻是哪怕她再怎麼憂心,也不能一直把兒子拘在身邊。
亂世之中庸人是活不下去的,你若是生而平庸,便是將命運交付於旁人手中。
到時候興許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環夫人一針一針地縫著給曹衝做的衣裳。
她的動作很細致,心裡卻不免想著兒子病愈之後的種種。她看得出來,兒子醒來之後有些不同了。
每每看到兒子不知該如何與自己親近的無措,她便知曉兒子病中必然有不一般的際遇。
她不會問,更不會逼他說,她隻要知道他是她的兒子就夠了。
不管他有過什麼樣的際遇、不管他變成什麼模樣,他都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
總有一天,她們母子之間不會再有任何隔閡……
夜色闌珊,四周都已經吹了燈。
守夜的婢子見內室還一片亮堂,忍不住入內勸說道:“夫人,這麼晚了,明日再做也不遲。”
環夫人停頓下來,回道:“我多做幾身,免得他到外麵不夠換。”
婢子不再多言。
曹衝倒是休息得挺好,翌日醒來與環夫人她們一起共用早膳。見環夫人眼圈微黑,曹衝關心地問:“娘您昨天沒有休息好?”
環夫人笑道:“你回來了,娘心裡高興,睡得晚了些,不礙事。”
曹衝正要再說什麼,卻聽有人來給曹丕傳話,說曹丕有事找他。
曹衝不知是什麼事,起身對環夫人說道:“娘你多吃點,我去看看二哥找我作甚。”
環夫人點頭,起身目送曹衝往外走。
曹操北征烏丸,如今府中是曹丕做主,環夫人不免想起曹衝病中發生的事。
那日曹操當眾說的話,曹丕他們可是都聽到了的,也不知他們心裡會不會有疙瘩。
環夫人心中憂愁,也吃不下了,叫人扯了早膳,繼續去給曹衝做衣服。
另一邊,曹衝很快到了曹丕處。
曹丕正與一威猛的武將在說話。
見曹衝來了,曹丕招呼他坐下,給他介紹道:“這是許褚許將軍,你以前見過的。”
許褚是曹操的心腹愛將,曹衝確實見過,他身邊的許五許六就是許褚手底下培養出來的。
曹衝乖乖喊人:“許將軍。”
許褚說道:“這次請公子過來,是想問問公子介不介意接收些孤兒寡母。”
他給曹衝講了講具體情況,曹操一直有下令好好撫恤陣亡士兵,厚待他們的家眷,隻是孤兒寡母有時候即便能免除徭役賦稅、拿到點撫恤錢,日子到底還是過得頗為艱難。
如果能把這些孤兒寡母安頓到莊子裡頭,再讓她們丈夫的同鄉或澤袍攜家小混入其中,這些人護起莊子來會更儘心。
算是樁兩全其美的好事。
隻是莊子到底是曹操給曹衝的,也不知曹衝願不願意接收這些孤兒寡母。
曹衝還以為是什麼要緊事,聽許褚說完以後一口應下:“自是可以。”
曹丕說道:“既然要安排些孤兒寡母進去,那我作主讓你這莊子多添一百戶人,省得人手不夠用。”
這樣的好事,曹衝自然不會拒絕,人手多點,大夥乾活肯定輕鬆點。他麻溜說道:“多謝二哥!”
曹丕麵色頓了頓,與曹衝說起另一件事:“奉孝先生說要在你莊子裡留個他的住處,說是莊子比較清靜,適合他去靜養。我看就安排在你的院子旁,再分撥兩個醫官過去,到時有個什麼事也能及時照應一二。”
曹衝沒想到還能白撿個郭奉孝。他說道:“我年紀小,對如何打理莊子一竅不通,先生願意去莊子裡坐鎮倒是讓我心裡踏實了不少。”
曹丕告誡道:“奉孝先生的身體得好好靜養,你可彆讓他太勞心勞力。”
曹衝連連點頭:“我曉得的,絕不叫先生操勞!”
曹丕又叮囑了一番,讓曹衝千萬彆讓郭嘉碰酒碰色,張醫曹他們都說了,郭嘉現在要好好“守元”,至少得靜養個一年半載,絕不能和過去那樣放縱,要不然神仙也難救。
曹衝從他二哥的連番叮囑聽出一絲絲不舍,知道他二哥心裡肯定不樂意郭嘉跟他走得太近。
曹衝說道:“既然二哥你這般放心不下,不如得空時多到莊子走走,權當是散散心了。”
曹丕看了曹衝一眼,這才說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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