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衝自是不知曉父女二人的對話。
這天的雨一直下到傍晚都沒停, 曹丕和曹彰被曹操派出去辦事,自外頭回來才聽說曹衝要娶荀女兒的事。
荀對於曹操的重要性,所有人都很清楚, 曹丕自也不例外。
得知這麼個消息,曹丕心情不太愉快, 見曹衝和往常一樣跑來蹭飯,不由說道:“不是司馬家的菜更香嗎?”
曹衝一聽,他二哥這是又生悶氣了。
他心道我這可是幫你兒孫吃回本, 想想你兒子後宮佳麗無數,偏就沒兒子能長大成人,愣是要從宗室之中選人過繼。
過繼就過繼吧, 還選了幾個不太靠譜的人托孤, 一個個不是想縱情享樂就是想取而代之!
可憐他那個不知哪過繼來的侄孫,一輩子隻能過著不許上學、不許上班、隻許吃喝玩樂不能努力奮鬥、每天隻能嬉戲玩樂絕對不讓乾正事的苦難日子!想想就……
曹衝陷入沉思。
想想有點羨慕?
曹衝這麼一想, 覺得自己應該對司馬懿友好一點。
魏晉兩朝日常被捆綁在一起論起來它們的誕生過程也極為相似――
曹操兢兢業業地當了數十年漢臣,司馬懿也兢兢業業地當了幾十年魏臣,他們到死都沒有篡位,死時下令斂以時服, 讓兒女薄葬輕喪。
至於兒孫輩的事, 那就不是他們能管的了。
曹衝記得他爹臨去前寫了一道遺令, 被後世人譏嘲為“分香賣履,留戀妾婦”, 大意是“我剩下些香沒用完,分給諸位夫人甭浪費了;要是我大小老婆們沒事可乾, 就讓她們學學怎麼履鞋, 好歹也算個營生;你們要是想我了,就經常登上銅雀台看看我的墳頭, 初一十五記得讓人給我來點歌舞”。
這遺令曹衝讀過一次,覺得這比什麼雄心壯誌要親切多了,讀著很有他爹的味道。
曹衝瞎琢磨了一通,對曹丕說道:“司馬家的飯菜雖好,天天吃也會膩。”他跟曹丕討論起來,“你說我要是去荀家蹭飯可行嗎?上回我去荀家作客,都沒能留下吃飯!”
曹丕:“…………”
曹彰說道:“你就不怕荀先生把你趕出來?”
曹衝自有自己的一套道理:“這你就不懂了,像我老丈人這樣的端方君子,就算要趕客肯定也隻會委婉地提出來,我要是當沒聽見,是不是就可以不走?”
曹衝又就著外麵的雨,現場給曹丕、曹彰兩人講起關於“下雨天留客天”的經典故事,就是那“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的多種標點符號添加方式。
隻要臉皮厚,有很多方式可以賴著不走!
曹丕聽完頓時覺得這樁婚事沒什麼大不了的,照曹衝這個作妖法,荀怕是要給曹衝氣死。
曹彰沒那麼多想法,隻覺曹衝這角度特彆逗,樂道:“你該去找邯鄲淳,聽子建說他在編一本《笑林》,專門收集這些逗趣的故事。”
曹衝聽了頓時來了興趣,《笑林》一聽就是笑話大全!
他興致勃勃地說道:“這邯鄲淳現在在哪?”
曹彰搔搔後腦勺,說道:“應該在鄴城那邊吧?”
曹衝遺憾地說道:“那可惜了,要是他在許都這邊的話,我就去把他稿子弄來看看。”
要是這《笑林》編得好看,他就拿去送他媳婦兒,這叫借花獻佛!
曹丕雖不知道曹衝心裡那點小九九,卻也聽出曹衝在打壞主意。他說道:“彆人編的書豈會輕易讓你弄走。”
曹衝說道:“都說心誠則靈,我心最誠了!”
曹彰無情戳穿:“我看你是臉皮厚。”
曹丕深以為然。
這小子沒彆的長處,就是夠不要臉。
曹衝唉聲歎氣地說自己被傷害到了,宵夜需要怒吃兩斤小龍蝦才能緩過來。
不管怎麼說,曹衝即將定親都是值得慶賀的喜事,兄弟幾個直接把晚飯續到夜宵檔,坐一起天南海北地閒扯到夜深,都吃得有點撐了。
曹衝夜裡揉著肚子沒睡著。
有人扯淡的時候挺開心,獨自一人瞎琢磨難免就會胡思亂想。
他身邊沒什麼成功的婚姻案例,對婚姻一直沒什麼念想。
前世他親爸、他親叔都是玩得很開的人,區彆在於他親爸私生子遍地,他親叔不孕不育。至於他親媽,他約等於沒見過麵,沒什麼參考作用。
到了這個時代,曹操跟他上輩子的親爸一樣,女人多得數不清,兒女根本認不全。
他幾個哥哥的婚事目前看著還成,隻是他沒什麼機會接觸三個嫂嫂,所以也不大了解他們相處得怎麼樣。
反正他依稀記得他二嫂似乎被二哥賜死了,他四嫂也被他爹賜死。
這個連命都可能保不住的年代,婚姻圓滿的難度可比後世大多了。
曹衝沒有任何靠譜的參照對象。
他甚至沒過過幾天正常的家庭生活。
也不知荀家那小姑娘是怎麼個想法。
要是荀家那小姑娘實在不喜歡這門親事的話,他們可以戰略性成親,以後他可以決定自己的婚事了再幫她改嫁。
反正如今時局動蕩,改嫁這種事又不稀奇。
曹衝心中有了計較,很快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曹衝又恢複了往常精神抖擻的模樣。他親自捎上從他爹那順來的澄泥硯,直接跑荀家去找荀。
荀今日不用當值,早飯用得晚,正吃著呢,就聽人說曹衝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