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二爺不是那麼好使喚的一個人, 他的主意都是為著賺錢的主意, 其餘的一概不是什麼好主意,習慣了這樣的思路。
“禧姐兒, 我知道肯定是比你多的, 我想你大概也是不想知道這些東西的。”
那禎禧心裡麵撇撇嘴,臉上笑嘻嘻的, 心想就是想讓我誇誇你, 表哥總是這樣的自負,自負的讓人沒脾氣, 因為哪件事兒他都辦的極為妥帖。
“表哥多日辛苦了,幾時我回轉了,定要幫著表哥做雙千層底兒鞋才好呢。”
這話兒聽得馮二爺差點笑岔了氣兒, 北平來的禧姐兒,針線都不曾拿過的禧姐兒, 能去給他做個千層底兒, 怕不是手指頭成了窟窿眼兒。
“有勞表妹了。”
“那表哥--”
那禎禧不把話說出來, 說一半就笑嘻嘻的等著彆人幫她說完另外半截兒。
馮二爺是個性情中人, “人我接到了,事兒我來辦了,你隻管著讓你的人回去就是了。”
“有勞表哥了,我給表哥鞋麵子上繡個老虎吧。”
馮二爺拉著臉, 什麼人穿著老虎鞋, 虎頭鞋, 糊弄孩子呢, “你看著辦,辦不好的,我隻管找你算賬。”
那禎禧脖子上涼颼颼的,她甩開了一個大包袱,當然是興致很好了,睡了足足的一整夜,第二天起來精神煥發的去找四小姐五小姐。
“不知道時興什麼花樣兒,我也不曾會,想著跟你學一下,做一雙千層底。”
五小姐受寵若驚,細聲細氣的,三姐幾時到自己屋子裡麵來了呢,三姨娘忙不迭的端茶倒水,心裡麵發笑,這無緣無故的做鞋,定是有緣由的。
五小姐想的少,“我去拿花樣子你來看,你要做鞋穿,隻管來找我就是了,我做的千層底兒比姨娘的還要結實許多呢。”
那禎禧笑著坐在一邊吃瓜,三姨娘特特的去切了瓜來給她吃,前些日子為著大姐兒的事,家裡麵再沒有一個多餘的大子兒。
好在是三姐兒回來了,三姨娘這時候,就不得不佩服馮家是個極為闊綽的人家了,也不得不佩服三姐兒的為人處事,她若是出於三姐兒的這個位置,是不敢如此幫扶娘家的。
兩家懸殊如此巨大,就連四太太都不得不考慮到這個問題,四爺入獄的時候都不曾去叨擾馮家。
可是現如今馮家的人都在這裡,祥嫂鎮日裡為著三姐兒的飲食起居轉悠,再有一個劉小鍋家裡的整日裡陪著她,再不肯錯一眼的。
即使是這樣,三姐兒也能拿出來銀子幫襯娘家,這是三姨娘不得不佩服的事兒。
這樣做,向來是讓馮家的奴仆們瞧不起,又擔心讓二爺瞧不起,可是她瞧著三姐兒的樣子,是絲毫不擔心這樣的事情的,這是三姨娘不明白的地方。
“姐兒吃瓜,這時候的瓜是頭茬,好得很呢。”
怕她吃著不便宜,拿著小簽子在那裡慢慢的去籽兒,瞧著那禎禧先拿了給五小姐,三姨娘忍不住低著頭笑。
她是看得出來的,三姐兒不管是喜不喜歡姨娘妹妹們,可是老爺子教的好,她對著姨娘妹妹們並不是沒有良心的人,三姨娘覺得自己這許多年,有眼色了這是一點兒長進。
從細微上看出來一點事兒,她是自己琢磨出來的,老爺子打小教給三姐兒的,她先前隻覺得女孩子家家的,興許是為了嫁一個好人,興許是算算賬能算的明白,又或者是跟四太太一樣的能精打細算,給家裡管理的妥妥帖帖的。
可是現如今看來,老爺子費那麼多的精力教導,三小姐自己平日裡那許多的努力,不是白來的,不是為了嫁人的,這是一個收益一輩子的事兒。
“怎麼不見四妹?”
三姨娘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說,自己回想起來,也是好幾日不曾好好的跟四小姐說過話了,每日裡回來的時候,她都睡了,早上起來的時候還在睡懶覺,等著她忙完活計回來,人都不見了。
五小姐沒什麼心眼兒,人也實誠,覺得這家裡的事兒,大可不隱瞞的,對著三姐說沒什麼壞處,“她每日裡半夜才回來,爺爺病了,也沒什麼門禁了,家裡亂成一鍋粥,中午前才起來,也不在家裡吃飯,塗脂抹粉的就走了。”
三姨娘給她使眼色,她才住了嘴,悶悶的低著頭吃瓜。
那禎禧倒是沒驚動什麼人,隻管著讓人去跟著,這死丫頭,隻怕是有鬼呢,女孩子家家的沒到芳齡就開始塗胭脂抹粉,真當那家的家規是擺設了。
她自去找人跟著去看,看看到底是出的什麼洋相。
卻見劉媽臉上似笑非笑,進門來眼睛裡麵還似乎是含著淚,“三小姐,我有事兒跟您說。”
那禎禧扶著門出來,以為是她家裡有事兒,劉媽是鄉下來的,生完兒子出來的,這許多年了,都沒回去過。
隻有少有的幾次,劉媽的丈夫從鄉下來,給她帶過特產吃的,其餘的,再無任何的印象。
“您有事兒隻管說,我對著您,當半個奶奶看。”
劉媽心裡麵跟喝了山泉水一樣的,放下來身上的包袱,那是大姐兒的遺物。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兒,大姐夫被放出來以後,隻能回到大雜院裡麵去了,大姐兒的屋子他不敢去,隻覺得陰森森的,畢竟大姐兒是在那屋子裡麵咽氣兒的。
加上腹中空空,甚是落魄,便去了大姐婆婆的屋子裡麵去了,想著到底是母親,不會害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