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箏這一覺睡得黑甜。
醒來時屋外還有淅瀝的雨聲,大概是雨勢小了,屋內倒是沒怎麼漏雨了。
她偏過頭往外看了看,楚承稷依然是靠床邊睡著的。
有時候她都不清楚他是刻意睡床邊來跟自己保持距離,還是被自己睡著後擠過去的。
天色還早,她準備起身去廚房幫盧嬸子做飯,坐起來時才發現手被一隻大手拽著。
因為這番動靜,楚承稷也醒了。
他似乎就沒有睡眼朦朧的時候,眼皮一掀開眸光就是清冽帶著寒意的,眼底瞧不見半點困倦。
片刻後,那清冽的目光裡才多了幾許溫潤,像是一頭剛醒來的凶獸收斂了自己的氣息。
隻不過比起昨日,他眼下的青黑更明顯了些。
屋內光線有些暗,秦箏半坐著,同他四目相接,注意到他眼角有一小塊淡淡的淤青,再看自己一直被他握著的手,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她訕訕道:“我昨晚打的?”
楚承稷注意到自己還抓著她的手,鬆開後道了句:“沒事。”
被他抓了一晚上的手在他鬆開後才覺麻得厲害。
秦箏乾巴巴說了句:“對不起,我睡相不太好。”
何止是不太好,簡直是非常不好。
楚承稷嗓音平靜:“不怪你,這床確實有些小了。”
秦箏知道他這麼說是在給自己找台階下,沒好意思接著他的話說是,下了床穿好鞋子後才道:“天色還早,相公再睡一會兒,我去廚房幫盧嬸子做飯。”
楚承稷在她出門後,才抬手按了按眼角,能讓她一眼看出來,是淤青了麼?
這股手勁兒,不學套拳法可惜了。
***
秦箏去廚房時,盧嬸子鍋裡剛熱上水,顯然是起來沒多久。
她坐在灶膛子後往灶裡添了把柴道:“娘子今天怎起這麼早?”
秦箏心頭正因為自己昨晚把楚承稷眼睛都碰青了而尷尬,用冷水澆了把臉:“醒了睡不著,就來廚房看看了。”
“這才幾月的天氣,女兒家彆用冷水洗漱,身體裡積了寒氣將來可不好受。”盧嬸子見狀過來幫她倒掉了那盆冷水,從鍋裡舀了一瓢溫水:“才燒上沒多久,沒多燙,但也比冷水好些。”
“謝謝嬸子。”秦箏道了謝,用自己的洗臉巾子擰了溫水擦臉,又問:“嬸子早上打算做什麼?”
“下雨天地裡泥濘,不好去摘菜,做個臊子麵吧。”盧嬸子道。
秦箏點頭:“那我來和麵。”
她拿了乾淨的瓷盆就去櫥櫃裡裝麵粉。
盧嬸子等她拿了麵回灶台處加水和麵時才問:“還在同你相公鬨彆扭?”
秦箏一邊揉麵一邊道:“沒有啊”
盧嬸子臉上多了些無奈:“你們這小兩口啊,回答起我老婆子的話來說辭都是一樣的。昨天夜裡我看外邊亮著燈,出去一看,你相公大晚上的不睡覺,在屋簷底下站著吹冷風哩!你也是,昨天一個人在門口坐了一下午,嬸子都看在眼裡的!”
聽盧嬸子說昨夜楚承稷去門外吹冷風,秦箏低頭揉麵沒立即回話,她有點懷疑是自己睡相太差把人給擠走的。
盧嬸子看她這樣,倒是愈發為這小兩口著急了,道:“昨夜我說過你相公了,今日就跟你叨叨幾句吧,夫妻間哪能沒個鬨彆扭的時候,但凡事彆憋在心裡,不管多大的事,說開了就好了,男人家心思粗,有時候說話做事沒個分寸,惹了你不痛快,你總得告訴他,他才知道。這日子啊,都是磨合著過的。”
秦箏揉好麵,用拳頭按了按麵團,含笑道:“我省得。”
若是尋常夫妻,盧嬸子說的那些話的確在理。
但她和楚承稷這對名義上的夫妻,明顯不屬於“尋常”範圍。
他們之間,早晚都繞不開沈彥之這個話題,隻是在昨天之前一直沒人捅破才粉飾太平罷了。
逃亡的這一路,楚承稷的確是一直護著她的,她感激他,卻也不是沒想過,他為何一定要帶著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一起逃?
就因為她是太子妃?
如果說一開始她在東宮選擇跟著楚承稷逃是為了保命,那麼楚承稷幾次遇險拚了命都要護著她一起突圍,秦箏隻能想到兩種可能,一是太子對她情根深種,二是自己對他有用。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秦箏感覺楚承稷對她也不是情根深種,他待她的好,有點像霧氣凝成的花,看著很好看,但伸手去抓就散了。
不管他保持距離的原因是不是不舉,真正喜歡一個人的眼神卻是騙不了人的。
那麼就隻剩第二種可能,她對他有用。
書中寫沈彥之是為太子妃造反的,隻要她在楚承稷手中,他就多了一張對付沈彥之的底牌。
秦箏不願意把楚承稷往這樣卑劣的方向去想,一直在努力思考他拚死帶她出逃的第三種理由,可惜目前還沒想到。
所以在昨天楚承稷說出可以送她去沈彥之身邊的話後,她才會下意識覺得他是在試探自己。
畢竟她很可能楚承稷對付沈彥之的一張底牌,他怎麼可能會放她離開?
說她功利也好,說她心冷也罷,她隻是把自己的處境看得太過清楚而已。
以前看穿越,看到主角大殺四方很爽,但真正輪到自己穿越了,舉目無親,孤立無援,每走一步都需要深思熟慮,不然不知道下一刻等著自己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