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承稷聽著沿街百姓對秦箏的呼聲,餘光掃到秦箏挺直腰背的樣子,嘴角微不可見地往上揚了揚。
正好秦箏側首往他這邊看來,他瞬間抿起嘴角,又恢複了那一臉冷沉的神色。
秦箏狐疑瞅了他兩眼。
這人……
他剛剛分明是在笑的吧!
*
到了閔州府衙,閔州官員們還想晚間給秦箏辦個接風宴什麼的,秦箏趕緊用那雙熬了三天兩夜的熊貓眼瞅楚承稷。
楚承稷眼風掃過嘰嘰喳喳歌功頌德的官員們,官員們瞬間安靜如雞。
楚承稷道:“太子妃和鳳郡臣子們日夜趕路,舟車勞頓,接風宴改日再辦。”
打發完前來拜見的官員們,秦箏回到房間,第一句話就是:“我想沐浴。”
這三天,日也行軍,夜也行軍,生火做飯都是爭分奪秒,更彆提找地方沐浴。
因著馬車讓給了老弱婦孺,軍中戰馬又借給百姓馱運貨物,秦箏這些天當真是和百姓們一起靠雙腳走過來的,後背的汗水乾了又濕,她都懷疑自己身上有味兒。
楚承稷沒讓人備水,反直接引著她進了淨房。
秦箏這才發現,這淨房裡竟有一口溫泉,想來這宅子的前主人也是個會享受的。
她脫了鞋繞著溫泉池走了一圈,甚是滿意,揮揮手示意楚承稷離開:“你先出去吧,我要沐浴了。”
一轉身,卻差點撞上楚承稷胸膛。
秦箏驚得後退一步,忘了自己本就是在溫泉邊上,這一腳踩空,整個人就往後倒了下去,她忙抓住楚承稷的衣領,怎料楚承稷卻直接跟她一起倒了下去。
這人下盤有多穩秦箏還不清楚,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秦箏從水裡撲騰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子,見同樣濕漉漉站在溫泉中央的楚承稷壓根沒有離開的意思,破罐子破摔道:“我好多天沒沐浴過了!”
這人生得一副清雋貴氣的好皮囊,在某些方麵臉皮卻是出奇的厚。
比如他打仗歸來,一身汗味也會毫不芥蒂地抓著秦箏幫他搓背。
秦箏就沒他那厚臉皮,這種時候隻想自個兒泡澡洗乾淨。
楚承稷聽得她的話,反往秦箏那邊邁了一步,溫泉池不大,秦箏再一退,後背都抵上溫泉石壁了。
視線裡楚承稷下巴和發梢都往下滴落著水珠,卸甲後單薄的中衣被水沾濕後裹出健碩修長的身軀,領口開得有些大,已經能瞧見一點胸肌的幅度,他半垂下的眼睫沾著溫泉的水霧,讓那雙暗沉的眸子愈發叫人瞧不清了。
秦箏突然覺得渴,從他身上移開了視線。
卻聽楚承稷道:“我幫你洗,跟你多久沒沐浴有什麼關係?”
他靠得近了,抬手幫她剝下衣裳,碎發上的水珠滑落下來,滴在秦箏肩頸,涼意讓她打了個顫。
她分明察覺到,他若即若離觸碰過她肌膚的指腹,也在那一刻燙了起來。
秦箏把頭一仰,望著房頂,告訴自己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楚承稷的確隻是幫她沐浴,從始至終都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隻是她的身體對他的觸碰太熟悉,也可能是溫泉太熱了,秦箏額角生生浸出細汗來。
嗓子依然乾渴得厲害,她趴在溫泉邊上,側臉枕著雪玉似的手臂,眸子被溫泉的霧氣熏得氤.氳。
楚承稷鞠了水幫她清洗一頭烏黑長發,偶爾有水珠濺落到她後背黑發掩映間的漂亮蝴蝶骨上,她搭在白玉石浮雕上的指尖也跟著蜷.縮。
秦箏用目光打量身側的人,他麵色依然是清冷的,手上動作一直很平穩,似乎幫她沐浴,和讀書寫字沒什麼不同。
秦箏索性閉上了眼,她這幾日很累,溫泉水暖暖的,困意上來後,便有些昏昏欲睡。
一陣奇異的癢意驚醒了她,她看了一眼楚承稷的手,心知這大尾巴狼終於裝不下去了,雪臂攀上他肩頸想吻他,楚承稷喉結滾動了好幾遭,卻仍沒低頭配合她。
“往後還以身犯險嗎?”音色冷沉,抖落在秦箏耳畔的呼吸聲,倒並不像他聲線那般平穩。
秦箏抬眸直視他,神色罕見地認真:“我不覺得我做錯了,再來一次,我一樣會帶著鳳郡百姓一起逃。”
如果她隻是個貧民百姓,任何大災大禍前,她肯定是緊著自己小命,因為她的能力隻夠保全自己。
可她身在掌權者的位置,軍隊、物資,都能被她調動,在危險跟前,她若依然隻顧自己逃竄,把百姓拋之腦後,那麼她就不配身在那個位置。
極輕的一個吻落在了她眼皮,秦箏聽見一聲歎息:“你沒錯。”
是他有了私念,天地萬物皆為芻狗,但她不是。
這一仗放在任何一個臣子身上,他都會大加讚賞,險種求勝的是她,擔憂便多過了讚賞。
佛說沾了七情六欲的心是不淨的,那便不淨下去吧。
他握在秦箏肩頭的手驟然加大了力道,吻順著她眉眼落至唇角,攥緊她下巴,攪住了唇舌,讓她再無處可躲,所有的溫柔才被撕碎,露出最真實的模樣。
他其實也問過自己,讓她一步步走到今天,身上的擔子越來越重,是不是他錯了。
但鷹本就屬於闊宇,不會有人因為闊宇凶險,就生折了鷹的翅膀。
所以,他陪著她就好,給她一片再無危險的穹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