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碰了碰小四的胳膊,聲音有點冷,“這姑娘是誰?”
小四不好明說,含糊不輕道,“是我請回來的客人。”
淩淩和嚴春娘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小四。好像在說他怎麼能這樣。
隻是四周那麼多人,到底不好責備。
林雲舒去灶房給老大和小四親自準備吃食。其他人沿著抄手遊廊往裡走。
進了二院,都是自家人,就沒那麼多顧忌了。
小四被老三扯著領子進了堂屋,準備進行三堂會審,“你小子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弟妹有哪點對不起你,你居然這麼對她?”
結婚才半年有餘,他就敢納妾,這是人乾的事嗎?
小四被他扣得太緊,竟連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老二坐在椅子上,同樣不認同,“小四,你年紀小,受不住誘惑可以理解。但是你不能這麼乾啊。你得了崔家那麼多恩惠,剛考上功名,你就打人家的臉。你這樣做不厚道啊?”
嚴春娘從外麵進來,狠狠瞪著立在一旁的相公,“相公,你怎麼也不知道攔著點?眼見著四弟犯糊塗?”
老大見他們一個個七嘴八舌,直接就給小四扣了帽子,對小四予以同情,上前扯開老三的手,卻不想對方手勁太大,根本扯不動。隻好先解釋,“不是。那姑娘跟小四沒關係。”
老三丟開手,小四差點站不穩,手捂著脖子,臉龐紫漲,咳得撕心裂肺,老大忙上前幫他順背。
老二用譴責的目光瞪著老三,“讓你手勁小點,這是你四弟,不是你仇人。”
老三嘿嘿直笑,顛顛跑上前,朝小四一陣噓寒問暖,“小四啊,你怎麼樣?勒死了沒?”
小四朝他翻了個白眼,“死不了。”
老三衝著老二一樂,“二哥,你看我還是有分寸的。”
不理會這個傻缺,老二急於知曉,“那姑娘到底是誰啊?你為什麼帶她來咱家。”
小四解釋,“是陸兄的妹妹。我無意中遇到的。”
眾人這才恍然,原來是誤會一場。
老二猛拍額頭,“糟了,剛剛在外麵,那麼多瞧見了,一定是誤會了。不行,我得去解釋。”
小四忙把人攔住,“也不知陸家是否願意認回她。你們先彆往外說。”
“不行啊。四弟妹要是誤會你,該怎麼辦?”老二像看傻子似的看著他。
小二扯著唇,有些自嘲。她誤會?
“沒事。她不會誤會的。”她根本不在意自己,就算真的誤會,也不會放在心上。
老二卻以為他的潛台詞是說,崔宛毓為人心思靈巧,又深明大義,不會亂吃醋,登時拍手讚歎,“大戶人家的小姐就是大氣。”
這話倒引得淩淩不高興,領著孩子進門,掐著腰瞪他,“顧二郎,你什麼意思,我哪小氣了?”
老二收起折扇,狗腿似地上前,舔著臉賣乖,“沒有沒有,我娘子一代女俠,怎麼可能會小氣呢。”
淩淩哼了哼。
顧家飯館有不少幫工都是本家人,瞧見小四那欲言又止的樣子,眼裡立即閃著八卦,這兩人一瞧就有問題呀。下工回去說與家人聽。
沒多久,崔宛毓也知曉了。
她緊緊抿著唇,死死盯著銅鏡中嬌美的麵容,自嘲一笑,側頭看向旁邊的許嬤嬤,責備中帶著幾分嘲諷,“嬤嬤,你還勸我好生跟他過日子。他就是這麼待我的。竟如此迫不及待。”
許嬤嬤默默歎氣,“自古男兒多薄情,奶奶也該寬心才是。有個孩子,將來也能有個依靠。外麵那些女人隻能是妾。越不過你去的。”
崔宛毓眼底閃著淚花,雙手拍打桌麵,“為何我的命這麼苦?”
室內一片沉默。
許嬤嬤再勸,“奶奶,聽嬤嬤的。待姑爺回來祭祖,你好生待他。也不求情誼相通,相敬如賓總能做到吧。姑爺高中榜眼,多少女人眼饞呢,你就彆再犟著了。”
崔宛毓將梳妝台上的梳子狠狠往地上一擲,“嬤嬤,任誰在婚禮上被人鬨一場,都要生氣。”
許嬤嬤默默歎氣,奶奶性子傲,最受不得被人折辱,偏偏成親當天鬨出那種事,後來又得知姑爺曾與皇後娘娘定過親,還被人評頭論足,說她長得不如張寶珠好看。
過年時,兩人吵了一架,不歡而散。
已經過去好幾個月。奶奶的氣也該消了,要不然再溫厚的人家也受不住她這壞脾氣,極力勸說,“奶奶,姑爺之前一直在苦讀,也不是故意冷落你。既然已經成親,就要好好過日子。他給了梯子,你下來就是。何必揪住以前的事不放呢?”
崔宛毓望著窗外那綠綠蔥蔥的老榆樹。陽光透過縫隙灑入屋內。空氣中卻並不是花草香,反而帶著家禽的糞便味兒。
崔宛毓一度覺得惡心。
這顧家村幾乎家家都養家禽,每到夏天,風一吹,到處都是這個味兒。
崔宛毓哪裡聞過這個,幾乎不怎麼出屋。
隻是比起待在鄉下,她更不願去飯館,整日迎來送往,簡直有**份。
許嬤嬤見她打著噴嚏,立即勸道,“若是跟著去上任,再也不用聞這些臭味了。”
崔宛毓拿帕子的手一頓。
第二日,小四自己騎著驢車回了村。
崔宛毓被許嬤嬤一通勸,也不再跟他犟著,請他進來,問了他授了什麼官職,得知是鹽儉縣,她臉上閃過一絲嫌惡。
鹽儉縣地處河間府東北角,北麵與金國接壤,東麵靠海。哪比得上江南鳥語花香。
崔宛毓有些不喜,並不想跟著去上任。許嬤嬤背著小四一個勁兒衝她使眼色,崔宛毓這才怏怏地問了,“你可願帶我一起去?”
她語氣敷衍,小四卻還是有些驚奇,“你願意跟去?”
鹽儉縣可是河間府最窮的縣,比東風縣還不如。
崔宛毓皺了皺鼻子,輕聲哼了哼,“我更不想臭氣熏天。”
小四原以為她回心轉意,卻不想又是一番嫌棄之語。原本想跟她解釋蘇惜惜之事也沒了興致,淡淡地道,“兩個月後出發,你想好帶哪些人和仆從吧。”
鹽儉縣前任縣令年老致仕,還有兩個月任滿。他早去對前任有所不敬,倒像是要趕人家走,倒不如晚點再去。
正巧族裡還要祭祖,擺流水席,事務繁雜,辦完再去也不遲。
正想著,外頭有人叫他。小四大步走了出去。
他一走,崔宛毓才覺得空氣舒坦幾分,側頭看向許嬤嬤,跟她商量,“嬤嬤,我們要帶哪些人?”
許嬤嬤瞧著自家小姐天真可愛的模樣,暗暗歎了口氣,“小姐,你陪嫁中有十頃地,需要有人留下看管,不如將翠綠一家留下吧。”
崔宛毓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第二日,陸文放獨自來了飯館。
蘇惜惜的眉眼跟生母有七八分相似,再加上她後頸處有顆紅痣,足以證明她就是自己的親妹妹。
陸文放的心事終於被解開。兄妹二人在雅間說些兒時趣事。由於蘇惜惜當時年齡太小,隻記得四五件印象深刻的事情。
陸文放一心想要補償她,帶她回家,卻被蘇惜惜含淚阻止了,“二哥,你也知道我之前的身份。有心人隻要一查便知。我不想被人唾罵。我隻想找個地方,安安靜靜過完我這一生。”
陸文放眼睛酸澀,跪倒在地,“茵茵,二哥對不起你。”
蘇惜惜扶他起來,“二哥,跟你沒關係。我是被拐子拐走的。”
“如果不是我非要嚷著出來看花燈,你就不會被拐子拐走。你從小就乖巧聽話。都怪我!”陸文放聲音沙啞,這些年他一直耿耿於懷,而今終於找到妹妹,他想要跟她懺悔,想要將自己的一切與她分享。
蘇惜惜笑起來,“那就罰二哥照顧我一生。不知二哥可願意?”
陸文放擦乾眼淚,破涕為笑,“這本來就是我應該的。”
蘇惜惜歪了歪腦袋,“那等我以後想到,再說吧。”
陸文放跟著笑起來,“好”
沒幾天,陸文放就給蘇惜惜買了一個莊子,添了幾個奴仆,照顧她起居。還有兩百畝地,供她日常花銷。
作者有話要說: 文裡的月國與宋朝風氣極為相似。文人喜愛狎妓。官員也會養家妓。
大家看多了清明,以為所有朝代的官員在女色上麵都是管得極嚴。
其實宋朝妓院特彆多,皇帝在妓院都有相好。文裡就是如此。不要代入清朝。
前麵也寫到,舉人公然叫妓子來陪。大家司空見慣的。
小四贖妓,彆人隻會一笑置之,添了風流名聲,不會對仕途有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