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在乙骨憂太幫忙搭了把手,否則他這倒下去,鼻子可就遭殃了。
“……你先走吧。”栗山真司喘了口氣,又坐回地上。麵無表情,嘎嘣嘎嘣地將嘴裡的糖給嚼了。
“那你呢?”
“歇會兒,不用管我。”反正這會兒上去跟國木田獨步碰麵的可能性很大,以他現在這個狀態,若是被對方瞧見了,難免會被念叨幾句。
栗山真司並不排斥這樣的說教,更非不識好歹。隻是他麵對這樣的關心,會感到無措,會感到心虛,更多的則是惶恐與不安。
那種感覺有點像是,寄人籬下的小孩不小心打碎了屋主的花瓶。儘管被他打碎的花瓶並非什麼值錢之物,屋主也不會因此討厭他,甚至將他趕出家門,可那種做錯事帶來的忐忑與壓力,是難以從小孩心中拂去的。
從被織田作之助撿回去開始,栗山真司就一直這樣,將自己的命視如塵埃,卑微而小心翼翼地活。儘管從沒人對他苛責過什麼。
織田作之助曾對此十分苦惱,和好友喝酒時難免帶出兩句,最開始太宰治也是因此記住栗山真司這個名字的。
後來栗山真司默不吭聲搞了件大事情後,太宰治就對這小孩生出了興趣,花了點心思把他的監護權從織田作之助那兒要了過來,將小孩放在身邊就近觀察。
太宰治是個會帶孩子的人嗎?有關這個問題,隻要瞧瞧港口黑手黨的芥川龍之介就知道答案了。
織田老父親一開始非常擔心,可觀察一陣後,他發現,在特彆能折騰的太宰治身邊,栗山真司反而能有些孩子氣。一段時間下來,這兩人相處得竟然很不錯。所以後來太宰治說要帶栗山真司回橫濱,織田老父親擔心歸擔心,卻也沒阻攔,隻三五不時打個電話過來,問候問候“大兒子”的近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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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山真司是想著,緩過勁兒後,趕在軍警下來調查實驗室前離開就好。可乙骨憂太卻是沒辦法自己先離開,放他一個人待在這兒的。
所以費了點口舌,征得同意後,乙骨憂太就將栗山真司扶了起來,穩穩當當地背著他離開了底下實驗室。
兩人年歲相當,身高也差不多,但乙骨憂太卻背得不算吃力。
栗山真司穿的衣服都是寬鬆款,長袖長褲遮得嚴實,根本瞧不出來什麼體格。直到將人背在背上,乙骨憂太才發現,這人很瘦,硌骨頭、渾身沒二兩肉的那種瘦,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路過地板上陷下去的大坑時,乙骨憂太想起來,這是之前栗山真司和實驗體打鬥時,對撞衝擊而成的。
也不知道這麼輕的人,哪來的那麼大力氣……
疑惑完,乙骨憂太又忍不住感慨:栗山同學果然好厲害!
亂七八糟地想了些東西,後知後覺意識到還要寫任務報告,乙骨憂太就想問下栗山真司是怎麼解決“母體”的。
“對了,栗……”
話沒說完,乙骨憂太驀地消了音。
扭頭一看,栗山真司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栗色的腦袋靠在乙骨憂太的肩上,濕漉漉的頭發很快就將白衣洇出一團水漬。
他的睡相很乖,呼吸淺淺,白淨細瘦的手指抓著乙骨憂太的衣服,也沒太用力,乙骨憂太稍微動一下就能掙脫。
長而濃密的睫毛像把小扇子,在他眼瞼下方投下一層陰影。大概是睡得不太.安穩,睫毛時不時顫抖兩下,像極了振翅的蝴蝶。
“……”乙骨憂太想起來他對視線很敏感,於是飛快回頭,目不斜視地繼續往前走,一步一個腳印,走得慢了些,卻也穩穩當當。
走廊空曠,一開始隻能聽到噠噠的腳步聲。後來連腳步聲都聽不分明了,隻風中送來低語,給睡得不甚安穩的人帶來安撫:“辛苦了,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