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個聰明人。”葉菱評價。
“是個聰明人,不過也是個癡人。”謝霜辰說,“他聰明,但是從來不賣弄。台上是個活絡風趣的人,到了台下反而沉默內斂。他對於技藝的追求可以用精益求精來形容,有時候明明可以偷懶,但他絕對不會那樣做。他跟二師哥是兩種截然相反的人,二師哥求名,他才是真正的求藝。我現在覺得啊,二師哥對於我的管教,多多少少可能也是源自於對四師哥的意難平。”
“真亂。”葉菱說,“說了半天,我反倒對你四師哥沒有什麼概念了。”
謝霜辰看了看葉菱,說道:“他跟你很像。”
聽這話,葉菱神色一滯,說:“你彆咒我。”說罷起身收拾飯桌上的殘局。
“我不是那個意思。”謝霜辰忙解釋,“我是說您和我四師哥是一類人,您看,我師父也不是很喜歡您麼?”
葉菱垂著的頭稍微歪了一下,嘴角不知覺地笑了笑,輕飄飄地說:“彆扯你師父,我看你也是意難平。”
由於過年的那一波操作,謝霜辰在網絡上小熱了一把,不光是粉絲爆炸增長,一些娛樂節目也想要邀請他參加。年輕人總是會享受網絡上的追捧,不過節目的事情,謝霜辰去問謝方弼,謝方弼就叫他去問楊霜林,因為這塊楊霜林比較熟。
楊霜林反複思考之後勸謝霜辰慎重,應當把主要精力放在學習深造上,因為突發事件小紅了一把就開始忘乎所以翹尾巴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對於這個答案,謝霜辰倒也沒深想,主要原因是他自己也覺得麻煩。
微博評論和私信裡天天有小姑娘花式表白,看多了也有點麻木。新粉絲多了,都對於他跟葉菱的事兒感到好奇,天天來問他什麼時候能帶搭檔出來表演。
謝霜辰哪兒知道他什麼時候跟葉菱出去商演,那些節目都是叫他一個人去,跟葉菱可沒什麼關係。他心裡的吐槽很多,不過就是自己碎碎念一下,不表露在明麵上。
他也有一些演出,都是零零碎碎的,大多是師哥幾個塞給他他就去。也有那麼零星兩次,他和葉菱的表演被人錄下來放在網上,算是給了那些新粉們一些學習資料。
小打小鬨終歸是沒什麼水花的,頂多就是一撮人圈地自萌,跟那些娛樂明星遠遠比上。
清明時節,葉菱跟著謝霜辰他們去給周霜雨掃墓。
這是葉菱第一次見到周霜雨的樣子,黑白照片裡的年輕人清俊儒雅,帶著笑意,穿著大褂,若不仔細看他的生辰,還以為是一位民國才子。
那麼鮮活的一個生命,永遠停留在最美好的年紀裡。
葉菱站在墓碑前,心裡想著謝霜辰曾經給他講的關於周霜雨的故事,心中難免觸動。
今日本來是謝霜辰與鄭霜奇來掃墓,然而鄭霜奇說他臨時有一個外地的演出來不了了,謝霜辰嘴上沒說什麼,但心裡煩得不行。在鄭霜奇眼中,錢可真是比什麼都重要。
挺意外的是,謝方弼這次竟然跟著來了。
謝霜辰其實不太願意叫謝方弼來墓地,總覺得不太吉利,而且人都走了那麼多年了,該釋懷的早該釋懷,不必長年累月記掛在心上。
“四師哥,這是我給你帶的好吃的啊。”謝霜辰把鮮花零食放在墓碑前,小時候周霜雨總帶他去胡同口買好吃的,內容他記不太清楚了,就隨意買了點,插了三根棒棒糖,有模有樣地說,“師哥啊,今年也要保佑師弟我發財進寶啊!哦對了!”
他把葉菱往身邊兒一拉:“這是我的新搭檔,反正我發財進寶了他也差不離,您知道有這麼個事兒就行了。”
要不是礙於場麵過於嚴肅,葉菱早翻白眼了,心裡默默吐槽謝霜辰這嘴可真夠碎的。
“師父今年也很好。”謝霜辰說,“您就放心!”
他轉過頭看看謝方弼,謝方弼神情肅然,眼中卻是哀愁。
“哎,您說說,我不叫您來您非來,來了又這樣兒,四師哥看了能開心麼?”謝霜辰說,“您就應該給四師哥講個活,說不定他心裡還痛快點。”
謝方弼說:“少爺,你三師哥沒來我才來的。”
“我這不是有葉老師陪著麼?”謝霜辰說,“三師哥彆提了,掉錢眼兒裡了。大師哥二師哥忙起來也未必有這功夫,生前怎麼樣不提,死了之後倒是能看出來了。”
“說什麼呢?”謝方弼臉立刻就板了起來。
“您不比我清楚?”謝霜辰反問。
氣氛瞬間就變得有些詭異,葉菱覺得連風都比剛才冷了一點。他怕師徒二人開始掰扯家務事兒,但也不好打岔,隻能硬著頭皮當隱形人。
還好謝霜辰有些分寸,說道:“四師哥,您看我這念念狗腿的樣兒,發財的事兒你可千萬得惦記著點,成不成?”
謝方弼說:“德行。”
“哎。”謝霜辰又歎道,“說不定四師哥早就投胎轉世了,我這願望怕是要黃。”
“也好。”謝方弼說,“要真有下輩子,乾點什麼不好?彆學相聲了,好好學習。”
“是,好好學習考上清華。”謝霜辰笑道,“畢了業還不是說相聲?”他回頭開玩笑一樣地對葉菱說,“您是四哥送我的?”
葉菱神色一晃,話也不想說。
他們掃墓歸來,謝霜辰把謝方弼和葉菱各自送回家,自己就去赴謝歡的約。
其實謝歡早就回國,隻不過太忙了,冬天的約定一直到開春才有時間旅行。她隻與謝霜辰聯係,在外界看來,她與謝方弼是割裂的。一個影後一個相聲大師,怎麼看怎麼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在圈內,她也不喜歡與謝方弼那些徒弟扯上關係,楊霜林算是離她的圈子近,在綜藝節目中或多或少提過兩句,謝歡卻是閉口不談,楊霜林也就不討那個沒趣兒了。
“喲,老五,你可來晚了。”謝歡坐著朝他打招呼,她不到四十歲,穿著旗袍,頭發燙了大波浪,一點都不顯年紀,倒是風情萬種。這種風情跟老上海同堂裡的婉約女子不同,她生在北京長在北京,颯得很。“自罰三杯,彆說廢話!”
“成成成。”謝霜辰坐下來,二話不說端了三個。
“忙什麼呢?”謝歡笑著問。
“這不是上午剛去看了四師哥麼。”謝霜辰說,“把二位爺送回家,來這兒的路上又堵車,大姐,我真不是故意的。”
“二位爺?”謝歡問,“誰呀?”
“我那搭檔葉菱。”
“噢,那個呀,挺好的。”謝歡說,“Cassie前段時間還跟我說你來著,問你上不上節目,接不接活動,她想讓你出道當藝人。”
“咱不是那個路子啊,天生一張賤嘴,蹚不了那灘渾水。”謝霜辰說,“亂七八糟的節目活動也有來找的,隻不過二師哥建議我彆去,安心說相聲。”
“你少聽他放屁,他是怕你紅。”謝歡嗤之以鼻,“他就好管個人,你要是比他還厲害,他不得氣死?”
“隨便,我懶得計較。”謝霜辰喝了口水,“二一位爺,是師父。”
“嗯,知道了。”謝歡平淡說,“老頭兒最近怎麼樣?”
“挺好的。”謝霜辰說,“他心上就兩件事兒,一個四師哥,一個您。您能不知道?”
謝歡莞爾:“他?我覺得他最放不下的是你。”
“那是因為我渾呀!”說這話謝霜辰都不帶臉紅的,“您爺兒倆又是另外一會兒事兒了,我看,要不您哪天抽時間回去看看。我是覺得啊,您去了就算跟他互相罵街也比打冷戰強,都多少年了,該散的早就散了。”
謝歡冷冷一小,隻回了兩個字:“看。”
謝霜辰知道謝歡不願意繼續這個事兒了,就也不再說了。
今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二人談天說地把酒言歡,好不快樂。
隻是謝霜辰萬萬沒想到,他再一次接到謝歡的電話,對麵的女人哭得連話都說不全。他在慌亂之中隻能聽到一句清晰地句子。
“老五,爸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