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虛跟著李裘謙去了長生門,對方並不怎麼防備他,也不曾遮掩己身勢力在長生門中的深入程度,大咧咧將謝虛安排成了客座修士,與內門弟子享受相同的資源,隻是每月需交上些靈俸。
當然,謝虛的掛名用的是“艷煞真君”的名號,將與極欲宗的關係隱去了,要不然不管他是天之驕子的“謝小宗主”還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前謝小宗主”,都不大適合留在長生門。
大宗門的客座修士,最起碼也要半步元嬰的境界,可想而知李裘謙分量幾何。
是示好還是示威……謝虛想著,或許兩者並有。
在長生門安頓沒多久,謝虛便接了長生門夔進閣的天字任務,去一離魂秘境中采取靈石礦脈;並將受困離魂秘境的數十位內門弟子的屍骨帶回。
這任務後半段,著實有些駭人,不提將那些弟子的屍骨帶回,隻怕一時不慎,自己也要埋骨其中了。
但於謝虛而言,采靈脈一事實在輕車熟路,再加上這個任務的報酬收益極高——在秘境中收攏的靈寶,皆歸己有,實在讓人心動。
接下任務牌與秘境令,謝虛即刻出行。
夔進閣的小修士因少有人接這種送命的天字任務,不由多看了那人兩眼。
那人掩著相貌,隻看得出身形偏瘦削,膚色很白,應當也是極俊美的人才對。
在名冊上寫下“艷煞魔君”時,好像手腕還微微一頓,像喝醉一般,麵頰微醺,好似在害羞。
這名字一聽就是渾號,比這羞恥多了的名號小修士也聽過,但還第一次見有人害羞的,一時覺得這個客座修士極是有趣。
謝虛走後沒多久,穿著鵝黃色長衫,相貌極柔美的女修也盈盈走了進來,開門見山地詢問:“那個艷煞接了什麼任務?”
小修士見著她微微一怔,下意識起身迎接:“琴師姐……”
雖然對方才那修士略有好感,小修士也不敢欺瞞作為嫡傳弟子的琴素素,當即將謝虛的底抖落了個乾淨。
琴素素的十指被蔻丹染成鮮亮的顏色,她低頭撥弄指尖,微皺著眉:“果真年輕氣盛,也不知李裘謙弄個趕著送死的人來,有什麼趣味。”
李裘謙也是近日冒頭的嫡傳弟子,自試仙大會後便氣運通天,隻是據部分內門弟子所傳,李裘謙的身份本就不一般,和掌門有千般瓜葛,也就是借由一場比試在門人麵前露了麵,從此身份自然不能同日而語。
小修士也隻垂首聽著,乖巧地像個啞巴,恨不得琴素素看不見自己。
琴素素和謝虛還隔著一段“血海深仇”來著。
她便是那個被謝虛覆滅的小宗門掌門之女,隻是她是養女,被獻進長生門的那一刻便暗自和原宗門斷了聯係,偏偏她根骨和運道都好,那大能沒將她當做爐鼎來用,而是收為了弟子。等百般坎坷之下,她坐到了如今的地位,那早將她舍棄的宗門又像夢魘般黏上來,借著她的名頭為非作歹,不知結下了多少孽緣和血債,為她係上多少解不開的因果。
可偏偏琴素素忌憚“養恩”因果,越陷越深,到後來已是不好脫身了。
聽聞三生門被一個魔修滅了全宗,琴素素一時竟不是憤怒,而是從心底湧上來的無法自抑的卑劣的喜意與超脫。
隻是那三生門還是留了些不知事的外門弟子,一狀告上了長生門,求琴素素這位掌門之女為他們報仇。
琴素素心裡膩味,但終究怕人後瘋語,也不好不表姿態,便放話出去要追殺那個艷煞魔君,又將此事輾轉到了和自己一向有仇的李裘謙手中——
她心知李裘謙不會儘心儘責幫自己抓“滅宗仇人”,但哪有這麼打臉的,直接把這個艷煞魔君帶回來了,還安排個客座修士的席位。琴素素恨得牙癢癢,心道自己不表態,這大孝女的姿態都要表演不下去了。
琴素素哪裡知道,李裘謙將人帶回來時就沒想過她呢。
隻是琴素素在長生門裡一圈逛下來沒找到人。
等打聽到“滅宗仇人”出現在夔進閣,又偏偏慢了一步,而他去執行的任務,琴素素又不是不要命了,怎麼可能會跟著去。
……
三日後,琴素素剛從煉丹峰中出來,便見到一道極熟悉的身影自眼前掠過。
腰細腿長的,黑發如緞般束在身後,衣帶鬆鬆係著,身姿如同魏晉名士一看就是個美人身段。
修真界中的美人何其多,偏偏琴素素對著存著“艷煞魔君”影像的留影石近日摩挲了無數遍,簡直惦念得快連做夢都夢到了,霎時便認出了這背影屬於誰。
可艷煞魔君行色匆匆,走得太快,琴素素不過是癡怔片刻,便已經尋不到身影了。她有些怒火上頭,心知不該遷怒,卻還是差使法器來到了夔進閣中,迎麵便痛斥那發放任務的小修士:
“看來我當真是威信一日不如一日,連剛築基的修士也敢糊弄我了。”顏色嬌研的美人微挽了挽鬢角碎發,看著溫和又勾人的美豔,實則那一瞥下去,執事的小修士嚇得腿腳酸軟,隻差癱地上了。
“琴、琴師姐!小修不敢!”他是當真委屈,好似都要哭出來了。
琴素素其實一路走來,對那瘦削脊背的印象已經有些淡了,有些開始懷疑自己方才的判斷來。這時便也隻是詐一詐:“你三日前,與我說那艷煞領了天字任務的牌子出宗了,可我就在剛剛,與那艷煞碰了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