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司藏吞吞吐吐, 他心中覺得不合適, 但在明麵上, 竟是尋不出一個理由來。
融司隱或是看出了弟弟的為難, 微微一頓,麵色淡然地接了一句:“我來。”
然後便見沈譚猛地起身, 反應大的驚人。
沈譚總覺得有些古怪。他上一世對融司隱太了解了,融司隱不喜歡他人碰他,更彆提主動做這樣類似於服侍的事……又或是現在弟弟未死,融司隱還未似上輩子那樣心性冷冽荒蕪?
這麼一想,倒又是好事了。
即便如此, 沈譚還是忙不迭地上前扶住謝虛半邊身子,唇邊笑意溫和, 卻是不容拒絕般地強勢道:“隻怕融雪城的城主做不慣這樣的事, 還是我來吧。”
融司藏的眉頭微微皺起, 看著沈譚的目光有些防備。
慕容齋也不在意是誰來, 隻催促著快些,後又指揮著沈譚進內院, 將那片奇異、柔軟的“布料”細致貼上謝虛的每一寸膚,連麵頰和發絲都無微不至地包裹起來,看上去好似裹成個蠶繭。
沈譚很專心致誌,出來後卻是耳朵尖紅成一片, 罕見地有些發熱起來。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這是第一次因融司隱之外的人而心緒起伏這樣大。
昏迷沉睡的謝虛半倚靠在暖池中,待近日暮時, 融雪城的車馬來返幾次將慕容齋指定的藥材分量都送齊,慕容齋才起身炮製,將藥材都扔進池中,又往裡吹了點粉末,刹那間便見池麵上浮起一層火焰。
融司藏在一旁盯著,隻覺得心臟都要跳出來了,下意識地看向慕容齋。
慕容齋好似心知他們的顧慮般,無所謂地:“放心,沒事。”
等火光略熄,慕容齋又給謝虛在水下施針,用內力催灌一通後方才收手。
“還需再醫三日。”
眼見慕容齋神色平靜,仿佛儘在掌握中的模樣,融司藏倒也安下心,眸色無比深重地看向那池中、被包裹成蠶繭的謝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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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一切時機成熟,慕容齋將針取下,出了內院,坐到前院來用茶水點心。
他這幾日也未閒著,那池中的藥材隔幾個時辰就要換一次,頗費心力。
漫長的等待讓融司藏的擔憂似細針般嵌在心底,雖說知曉謝虛能醒來後他已不似最開始那般焦灼,但隻一日未睜眼,融司藏便一日覺得心中有惡鬼作祟。
他又一次詢問慕容齋:“謝虛何時能醒?”
慕容齋還是那副病懨懨又有些沉鬱的書生模樣,卻是氣定神閒的答:“今日。”
融司藏好似心都要飛起來。
卻又聽慕容齋接下一句:“隻是還需將診金結了,我才能進行最後一步。”
融司藏道:“自然。”
卻見融司隱微皺著眉,似有不解地打量這脾性怪異的鬼醫。
慕容齋“嘖”了一聲,麵上露出十分欠揍的歡快笑容來:“小少爺,我要的可不是那黃金萬兩。那隻是我外出診斷的報酬,真正的診金——”
那萬兩的酬勞,早在他趕往秦水城的路上便收了融司隱的銀票。慕容齋的神色驀地轉冷,那雙因易容顯得細長渾濁的眼透出詭異的深沉來:“你應當知道我的規矩,我隻要人的珍寶。”
融雪城能給予的珍寶太多了。
權勢、金錢、亦或是美色——融司藏因為慕容齋突如其來的變卦要求感覺到了一絲難安,心中隱約不妙,卻還是神色冷漠矜貴地問道。
“你要什麼?”
慕容齋的聲音滿是雀躍,像是酒癡見了良釀般興奮:“我要融城主渡我十年修為功力。”
“……”一時寂靜無言。
對江湖人而言,重愈性命之物的確是自己的武功修為。又何況是融司隱這種有天下第一劍盛名的頂尖高手,對武道追求隻會更為執念。
“如今隻差最後一步了,”慕容齋不疾不徐,似乎相當愉悅,眼睛微微彎起,在眼角處皺起細微的痕跡,像是惡鬼蓋著一張鬆弛的皮,“這天下間,唯我一人能救他。”
沈譚已是煞白了臉色,難以置信慕容齋能說出這樣的荒唐要求,牙齒都打著顫:“不可能!”
融司藏也好不到哪去。
哪怕如今躺在那裡的是自己,要死的人也是自己,融司藏也不會生出讓兄長舍出十年的武功修為,來相救自己的混賬念頭。
但如今躺在那裡的是謝虛。
他麵無表情地攔住了慕容齋,麵上十分冷靜,甚至顯得有些傲慢:“我給你渡十年功力。”
慕容齋打量他一眼——可惜融司藏雖稱得上百年難見的天才,卻從未到天下聞名的地步,更不似他兄長的劍那般出名。
所以脾性怪異的鬼醫隻是嗤笑出聲:“你還不夠格,若是你再長個十歲,興許我還有些興趣。”雖是這麼說,慕容齋卻隻差將挑剔掛在眼裡,明晃晃的寫你武功太低,我瞧不上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