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029(1 / 2)

那是, 幾個月前的事。

“好姐姐, 那木芙蓉算什麼,替你提鞋也不配。不過是出生好些, 哪裡都不如你。可惜, 這些玄府的雜碎跟紅頂白,這般奉承。”

少年口中說著替楚玉薇不平的話。

雖是背後嚼舌根,然而他一派天真的模樣,使得他如此言辭也隻顯得直率真誠。

楚玉薇摸摸他腦袋:“好了好了, 我沒生氣,你生什麼氣。”

賀蘭青學她說話:“好了好了,我也沒生氣, 我也跟你一樣打賭。好姐姐,我知道,你隻是羨慕她, 因為她有一樣讓你羨慕的東西。”

被說中心思,楚玉薇臉紅了紅,輕啐:“你胡說什麼啊。”

她仰慕寧子虛,被這位玄府仙首迷得神魂顛倒,期待成為仙首的神侍, 好生侍奉他。楚婉瀅竭力掩飾, 卻也瞞不住人, 更瞞不住賀蘭青。

賀蘭青笑眯眯:“我知道了, 你喜歡她那枚靈玉釵, 女孩子嘛, 都是喜愛漂亮的。”

楚玉薇辯解:“我沒有。”

可那些話,卻言不由衷。她自然很是羨慕木芙蓉,羨慕她的家世,羨慕她能侍奉寧子虛,羨慕她佩戴高檔法器。這麼木家姑娘那樣子一站,自己也是黯然無色。這些話兒,楚玉薇沒有說出口,賀蘭青卻也是看得清清楚楚。

然後他就為好姐姐乾活兒了。

他與木芙蓉同行時候,將一些能引來森林深處凶殘高級玄獸的粉末撒在了木芙蓉的身上,再借故走開。

然後他躲在一側,聽著木芙蓉的慘叫,一邊咯咯笑著狠狠咬自己的手指頭。

這個活兒,他其實乾得很乾淨。事後玄府之人檢驗,木芙蓉也必定死於獸口。就連木芙蓉自己,那也是個糊塗鬼。

那一刻,他內心忽而流淌一抹痛快。就如他那個親娘,享受著狩獵的快感。隻不過他狩獵的不是什麼低智的獸類,而是修為不俗的高階修士。

他想起了亡母,木芙蓉那血淋淋的屍首就是他給死去親媽交的第一份作品。

奇怪的是,他內心之中並沒有什麼悲痛和恐懼。仿佛他的心,生來就是這樣兒冷冰冰,又殘忍又冷酷。誰也不知道,木芙蓉是他第一個弄死的獵物。

等玄獸離去,他順溜過去。那時看著血肉模糊的屍首,也沒什麼不適。從前千嬌百媚的美人兒,如今被野獸啃個稀巴爛。那發釵卻也還在死去女人頭皮上,閃爍著光輝。

就是那枚靈玉釵,木芙蓉活著時候,就戴著這枚釵,這樣兒的炫耀,得意洋洋。

那時候他的玉薇姐姐,也盯著那釵,微微一怔。

一種奇異的情緒攥緊了賀蘭青,讓他生出衝動,想要撿一件戰利品。

然後他一伸手,就將那枚發釵捏在了手中。人類的獵戶殺了虎,也會留下虎牙或者虎皮,作為勇敢的紀念。

釵已斷,上麵兩顆珠子猶自灼灼生輝,賀蘭青就將這兩顆珠子摘了下來。

他取了絲線,打了絡子,將兩顆珠子編上去。賀蘭青手指頭提起來瞧瞧,覺得真不錯。

然後,他就拿著絡子給楚玉薇瞧。就好像小孩子做了什麼得意事情,拿給大人炫耀一樣。

楚玉薇什麼都不知道,她吃驚木芙蓉的死,還沒消化掉這個消息。

那枚絡子在她麵前滴溜溜的轉,明珠閃爍光輝,楚玉薇麵色變得十分奇異。

“好姐姐,你喜歡不喜歡啊?”

楚玉薇手指一鬆,那絡子頓時輕輕的落在了地上,明珠染上了灰塵。

然後這一切一切,終究無可避免。

道魔大戰之後,人族修士千年間風平浪靜。若說有什麼極血腥之事,除開百裡聶,便是妖修姬彩一手締造的血案。

十數載光陰匆匆掠去,對於長命的修士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那麼那時節玄府的噩夢,也並沒有因此消散。

賀蘭青是姬彩之子,賀蘭青也將花眠肢體斬去,殺人法子和姬彩如出一轍。

那麼一切大局已定,賀蘭青之死已然是定局。他連殺丁柔、木芙蓉、花眠,私底下還不知有多少血案沒爆出來。如若容忍這個小畜生活著,那麼他一定一定,會殺更多的人。

誰都不能說他配活著。

誰敢讓他活著,那便成為眾矢之的。

賀蘭青被壓出牢時,也不覺微微恍惚。既然證據確鑿,那麼行刑也是刻不容緩。他不必被壓去魁都,各地宗門皆設斬仙台,由魁都一位靈主監督行刑即可。

所謂修士,身負異能,能飛天遁地。對於普通人而言,修士已然是仙。故而斬殺修士之所,自然也是斬仙台。

賀蘭青俊秀的臉頰失去了血色,他還太年輕了,自然也是畏死的。

他眼眶乾澀發疼,臉頰蒼白出奇,唇瓣卻是紅紅的。此刻他沒有掩飾自己凶色,使得他平時的俊秀討喜蕩然無存。

因為懼死,賀蘭青的心底也是充滿了濃濃的悔意。

他使木芙蓉死於玄獸口中,將丁柔推入水中。本來他一直小心謹慎,活兒也乾得漂亮。

可那一天,他殺花眠時候,就沒那麼冷靜了。也許前兩次的成功,使得賀蘭青沾沾自喜,不免有些膨脹。也許,他被楚玉薇的醋吻給刺激壞了,全失了冷靜。

那一天,他的好姐姐被寧子虛作踐。寧子虛那個偽君子,在老婆那裡受了委屈,轉頭尋玉薇姐姐發作。

楚玉薇再怎麼口硬,心裡是有寧子虛的。

他滿含嫉意,看著楚玉薇遍體發軟,魂不守舍連劍都拿不穩的樣兒。他,都要氣瘋了。

這個世上,原本並不存在什麼無怨無悔付出卻並不求回報的。

那時賀蘭青氣得血發熱,身發抖,內心叫囂,好想好想要殺人。

可殺誰呢?他舍不得動楚玉薇一根手指頭,也動不了寧子虛這個仙尊,更連楚婉瀅一片衣服角也沾不上。

正在這時候,花眠從他麵前經過。花眠冷冷看了楚玉薇一眼,倒也沒說什麼譏諷之詞。她雖然比較凶悍,可楚婉瀅的話終究能聽進去幾分。所以花眠將準備開的嘲諷憋了回去,隻斜斜一瞥,眼角眉梢儘數是不屑之色,旋即揚長而去。

那樣子的眼神,便深深的烙印在賀蘭青的心裡,讓他內心的殺意頓時也是有了一個落腳的皈依之處。

楚玉薇猶自心虛恍惚,並沒察覺到賀蘭青的異樣。

寧子虛之前給賀蘭青洗白,編排了之前花眠便曾與楚玉薇發生衝突。

其實沒有,那時候花眠雖然路過無妄城稍作歇息,可滿心都是楚婉瀅的生死,哪裡有什麼心情乾起老本行打小三。

那一日,那一刻,還是賀蘭青第一次近距離瞧見花眠,兩個人一句話都沒有說。

花眠鼻孔朝天,那樣子看人,自大狂傲,十分看不起人的樣子。而且她還是楚婉瀅的心腹婢女,頭牌走狗。

他殺木芙蓉,是因為木芙蓉要壞楚玉薇名聲。他殺丁柔,是因為丁柔出語諷刺。最後到了花眠,居然是區區一個眼神罷了。

一個人愛上了嗜血的滋味,一開始的理由已然並不是很重要。

他實在不該那樣子的不冷靜,做出這樣兒的糊塗事。